沈宴走后。
“还偷听，进来吧。”沈聿捋了捋被揉皱的衣角，收拾好心情。
他不用去看都知道，江澈和伊索尔德不会乖乖在对门等着，他们两个可不像慕枫那样实心眼，更不会像林一一样对他言听计从。
“说什么了，没听到。”江澈耸了耸肩，从墙角探出头来。
沈聿有意控制了声音，江澈只听见含混的语声，一个字都没能听清楚，但对于伊索尔德来说听得是清清楚楚，此时正捂嘴偷笑。
沈聿不禁皱眉，他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伊索尔德收敛了笑意，拉起餐桌旁的一把椅子坐下，脸上渐渐浮现出危险的神色，和她那张极其漂亮的少女脸庞格格不入。
“走，趁那些歌者还在战场上，咱们救人去？”伊索尔德提议。
她银白色的发丝如月华流泻，纤长的手指勾起一缕头发，漫不经心的卷了两圈，异色瞳孔中闪着淬亮的光，好像是要去做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
江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他看着沉默的沈聿，朝门的方向微微一扬下颌，好像在说：走啊，救人去，事不宜迟。
沈聿无动于衷。
少女不理会杵在面前使眼色的两人，自顾自的从储物仓中拿出了许多武器，钢铁金属冰冷生硬的银白与她美貌的面庞形成鲜明对比。
伊索尔德把大家都武装起来，迈开腿就准备出门。
“博士在主城工作这么多年，没去过地下城吗？”
沈聿一句话让少女的动作一顿，声音是饱含思虑的低沉：“那里没有那么简单，卫兵手上黑体武器，想要硬闯几乎不可能。”
“我们两个把人引开，你去救人就行了。”
少女转过头来，摆弄着手上的枪，漫不经心道：“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情我又不是没干过，一回生，二回熟。”
“嗯？”江澈转头看向少女，“博士，你貌似总是能够语出惊人。”
“我活了一千多年了，经历过的事情肯定是比你们多的。”
少女端详着手中的武器，随后，只听“咔哒”一声，子弹上膛，她却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天真的神情。
伊索尔德不是很想说，但架不住江澈实在好奇。
“嗯……大概几十年前，一个漂亮的女人在那里，不过我没把她带出来，只带出来了一句话。”
沈聿眸色暗沉，轻声道：“那时你还是智者伊索尔德，现在你不是了，尊主可能会包容他的信徒，但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叛者。”
“不救他？那里是吃人的地方。”少女眼尾微挑，随后又解释了一句，“都是听说的，我可没去过那里。”
“他应该能照顾好自己。”沈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柔和的状态，但语气如冬日的凛冽寒风一般冷漠无情。
此话一出，就连江澈也忍不住说了声：“这么绝情。”
“如果要去地下城，只能我一个人去。”沈聿不为所动。
他不能容忍任何意外发生：“动脑子想想，如果贸然闯入地下城，我有免死金牌，而你们两个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那你为什么不能死。”江澈不禁质问。
“我死了，帝星的黑体能源只够维持半年运转，尊主绝对不会想看到那一天的，毕竟谁也不想失去掌握了上万年的权柄，从云端跌落泥沼。”
沈聿理智的可怕，他清晰的清楚自己的价值。
“我们决定一同走上这条抗争的道路，就不能意气用事，我不允许任何一个随意的、可以避免的牺牲。”
所有人都沉默了。
沈聿的话虽然冷漠，但不无道理，谁的性命都很珍贵，如果有人因为救人而死，是要活着的人带着愧疚活一辈子吗？
大家都冷静下来后，沈聿开始他的话题。
“我翻了一下智者的出行记录，博士，上次去托帕星是你的个人行程，并非受帝星指派，可以说一下为什么吗？”
“嗯……”少女轻轻咬了一下唇，犹豫了一下。
“就是那天我见你能够干扰终端的运行，也尝试了一下，没想到真的黑入了实验室的资料库，千年前智者有对托帕星物质的研究，我觉得好奇就去了。”
沈聿问：“有什么收获？”
伊索尔德摇头：“那里太诡异了，我绞尽脑汁也破解不了机关，正巧慕枫来找我救你，就只能无功而返了。”
沈聿从口袋中取出芯片：“这里是托帕星人类基地的芯片，里面记录着万年前人类的历史，还有关于尊主的秘密。”
“尊主果真是人类？”另外两人异口同声的提出猜想。
沈聿凝重的点了点头。
怀疑多时的猜想被证实，三人并没有任何对于猜对的庆幸，反而意识到了他们的对手也是最了解他们的人。
“芯片你从哪得来的？”伊索尔德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接过。
伊索尔德也曾去过托帕星，一开始是好奇那里的黑体状态，越往核心区走，越觉得那颗星球没有那么简单。
那里有人类生活的痕迹，有城市的遗址，残存的遗迹中有着无法破解的机关和谜团，昭示着那里曾经有着璀璨的文明。
人类和诡异的黑体状态同时出现，让她意识到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那里有她解决不了的机关，哪怕她多次尝试，冒着受伤的风险也无法更进一步，让她只能在离秘密一步之遥的地方铩羽而归。
没想到沈聿揭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
伊索尔德拿着芯片仔细研究一番，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细密的蚀刻纹路，轻笑道：“尊主也是失算了，居然能让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回来。”
沈聿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事后想想依旧觉得惊心动魄。
“只要每一刻都有更令人精神紧绷的事情，就没有人想到要搜我的身。毕竟尊主是人类，总会思维惯性去关注更要紧的东西，却忽略掉了致命的细节。”
伊索尔德郑重地点点头：“放心交给我，我会好好研究的。”
沈聿转向江澈：“江澈，你回蓝星去吧，这次博士就不该叫你过来。今日被送回蓝星的那些孩子，你要好好检查他们的身体，就算身体上没有伤痕，他们的心灵也一定会有创伤，孩子是我们的未来。”
江澈不满的撇了撇嘴：“你们都去做所谓的大事，留我一个人？”
“如果博士想的话，会和你一起去。”沈聿总能让江澈无法拒绝。
“当然去！人类聚集地，那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伊索尔德答应的很快，生怕沈聿会反悔。
沈聿必须纠正伊索尔德的观念：“博士，你对人类的兴趣起源于对尊主，那只是一种对更强者的好奇与仰慕，并非真的喜欢。”
沈聿觉得，不止博士是这样，地下城那些贵族也应是如此。
他们对人类有着非同寻常的痴迷，应该是受到尊主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才会对人类生出莫名其妙的好感。
“沈聿，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想法呢？”少女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探头看向窗外。
风裹着呛人的气息涌进来，少女下意识偏了偏头。
夕阳半垂，不像往日那样浸着橙黄色的暖意，暗灰色的天空压得低低，让整座城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由于战争持续太久，战线一步步向内收缩，安全区越来越小，就连a区的空气中也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不知道哪天战火就会蔓延到这里。
伊索尔德遥望天空，主城的穹顶已经渐渐笼罩下来。
等月亮爬上天空，那穹顶便褪成半透明的琉璃，那里就会闪耀着璀璨夺目的星空，像撒落的碎钻，在墨色丝绒上流淌成河。
他们把连绵的星空切成碎片，就像切分利益的蛋糕。
少女轻声开口：“人类拥有生老病死，悲欢喜乐，寿命短暂却又生生不息，具有鲜活的生命力。不像帝星，简直就是一座无形的囚笼，所有人都被分成了三六九等，就连星空都是不能共享的。”
江澈和伊索尔德的去向已经定下，他们不禁问。
“那你呢？”
“我去地下城，会会那些所谓的贵族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