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聿说他要去杀个人，慕枫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地下城之所以是贵族聚集的地方，不仅仅因为这里纸醉金迷，更是因为这里绝对安全，暗处蛰伏的守卫比明处的侍者还要多上三分。
丝毫不用怀疑，在地下城杀人，绝对会比来地下城救人更加困难。
自从眼见沈聿在托帕星单人破局后，慕枫半点不怀疑沈聿的身手，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印证，他在蓝星听到的那句“沈聿无所不能”的正确性。
但在这里杀人真的合适吗？
地下城的卫兵手上有着毁天灭地的黑体武器，沈聿要杀人，还要安然无恙的逃跑，简直难如登天。
沈聿不应该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慕枫没有等到沈聿的回应，只看见沈聿的身形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要追上前面那个人。
慕枫不知道这次他应不应该相信沈聿。
不过……沈聿走了，他身上没带家门钥匙，这个家好像是回不去了，要不然跟上去看看？
慕枫给自己的不听话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准备迈开腿去追沈聿时，他的心思好像被看穿了。
一张卡飞来，慕枫下意识接住，是沈聿的id卡。
现在他能回去家了，沈聿提前把他要找的借口堵上，不得不承认，沈聿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指纹接触到感应区，里面一长串数字是个人看到都要愣一下。
等慕枫回过神来，沈聿已经一闪身跑远了。
观众席上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人们纷纷起身去凑热闹，人流拥挤，把他们二人分隔开，再追上去就有些困难了。
“没钱就从这里出去！”机械侍从强硬的将输得精光的观众赶走。
“黑幕！”
“有人操控比赛！这不公平……”
愤怒的声浪如潮水般席卷整个大厅，咒骂声、尖叫声、玻璃器皿碎裂声混杂成一片刺耳的噪音。
“砰！”
枪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一开始是为了恐吓，发现没有用处后，枪口对准了人，准备杀鸡儆猴。
这里绝对不宜久留。
慕枫还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
他摸到卡后有一张纸条，低头一看，上面用血迹写着两个字“回家”，血迹尚未完全凝固，龙飞凤舞，鲜艳刺目。
沈聿早就准备好了，这倒是让他放心了些。
但是他是还要追上去……思路一下子断掉了，因为他环视一圈，沈聿的身影彻底不见了。
……
沈聿穿过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追上了那个人。
那人身形高挑，一头柔顺的长发垂落到脚踝，随着步伐轻摆，身披一席黑色披风，下摆随着走动翻卷出优雅的弧度，在惊慌逃窜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枪声响起，撕裂了地下城奢靡的假象。
一具躯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在地面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其余人都惊慌失措的逃窜开来。
尤其是卡中余额告罄的人们，他们全然丧失了平日里的贵族做派，撕扯着昂贵的礼服，像受惊的兽类般连滚带爬地冲向出口。
贵族们虽然是长生种，但被杀死了也不会复活，数千年的奢靡生活早已将怕死的本能刻进了骨髓，此刻的狼狈是本性最真实的写照。
如今的地下城已经不再是天堂，而是吞噬金钱与性命的地狱。
就像垂死的帝星——表面光鲜的躯壳下，腐败的脓液正随着黑体能量的枯竭缓慢渗出，将一切拖向毁灭的深渊。
而沈聿面前的人出奇的冷静，依旧是不慌不忙的走着，旁边的人落荒而逃时不小心撞到他时，只是微微侧身，丝毫不会打乱他的节奏。
那是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用的是瑟琳的身躯，沈聿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
但此刻，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温柔如水，而是闪烁着贪婪和恶毒，嘴角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
这具躯壳里住着一个不该存在的肮脏灵魂。
这个人的确有不用慌张的资本，他用的是贤者的身躯，可以监测周围黑体能量的波动，从而预测人们的行为。
在这座地下城里，绝大多数危险甚至无法近身。
但沈聿并不属于“绝大多数”，沈聿要谁死，哪怕有千般万般的理由，都注定要死。
怒气胸腔沸腾，沈聿眼中闪过森凉如寒冰的杀意。
他不会让这个人活下去了。
沈聿右手握紧了短刀，在靠近对方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冰冷的刀刃从脖颈划过，划出一道细小的血丝。
只听“哗”的一声。
对方一扬披风，阻挡住沈聿的攻势。
这正中沈聿的下怀——他从不用右手杀人。
沈聿只是佯攻，随后手指一松，短刀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精准落入左手。转瞬间，刀锋调转方向，直刺对方心窝。
本应刺穿胸膛的刀刃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沈聿看到透过眼前这个十恶不赦、狼心狗肺的烂人，又看到了在花丛前与他对望的瑟琳，那双眼睛中的悲悯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污浊。
一瞬间的犹豫，错失了下手最好的机会。
“你就这点反应力吗？”沈聿五指死死掐住那人的脖子，把他牢牢控制住，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果然是低星的废物。”
沈聿最熟悉的就是这些监管者，他从小就被单独培养，这些监管者全是他的陪练，他最了解这些人的招数。
沈聿的威压好似有一柄尖刀高悬在头顶，随时有可能落下。
“怎么，下不了手？”
对方轻声吐息，收起满身戾气，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但那绝不是服软，温顺的表象下，蛰伏着更大的危险。
“透过我这张脸，又看到了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她确实很美，是会读心的神明，日日夜夜修补着我这具残破的躯壳”
沈聿面无表情，但手上的力气微收，给了对方说话的机会。
“可惜了——”对方突然压低嗓音，每个字都淬着剧毒，“神明就该待在神坛上，偏偏要怜悯蝼蚁……所以她才会死在我手里！”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对方就在等这个机会，趁沈聿恍惚松懈尝试反击。
他突然暴起，原本自然垂落的双手瞬间化作利爪，以极快的速度攻击沈聿的胸膛，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沈聿早有防备，左手的短刀凌厉飞出，锋利的刀刃刺穿对方的肩膀，裹挟的巨力把他死死钉在了一根柱子上。
周围的人惊呼着四散开来。
角斗场上的搏杀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因为再精彩的表演，也比不过近在咫尺的血腥屠戮。
还是性命更加重要。
“你们监管者这点把戏就别在我眼前丢人现眼了。”
沈聿冰冷的眸光中闪过刀光剑影，他一步步逼近，拔出血洞里的短刀，冷笑道：“用她的身体，你也配。”
“沈聿，你在做什么？把刀放下！”菲尔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后，迅速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沈聿把刀狠狠插入了对方的胸膛，手腕一拧，刀锋精准剜进心脏。
抽离躯体时，薄如蝉翼的刀刃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颤动时，让人的心中也跟着抽痛一下。
“杀人。”沈聿轻描淡写的说。
“你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菲尔上前一步，把沈聿拉开。
菲尔伸手去探地上躺着的人的鼻息，一切都是徒劳，沈聿决心要杀的人，怎么会留下活口？
得到不妙的答案后，菲尔起身，面向沈聿，说道：“瑟琳大人死了，你杀了他也不可能活过来的。”
沈聿擦了擦刀上的血迹，语气淡淡的，神色如常。
“那又如何？既然尊主默许了弱肉强食的战时规则，那我现在只不过是清除一个弱者，有什么问题吗？”
“你……”菲尔一下子被噎住。
沈聿把刀举起来，指向菲尔，吓得菲尔连连后退。
“既然我想保护的人一个也护不周全——”
刀刃上映出沈聿漂亮的眉眼，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暗潮：“那我想杀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菲尔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沈公爵不至死，你没必要……”
沈聿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他父亲突然来帝星，其中的确是有尊主做推手。
沈聿轻笑一声，手腕轻转，刀光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最终收入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你认为，我母亲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在帝星，我父亲会成为你们的傀儡，苟且偷生吗？”
菲尔觉得沈聿的目光有些瘆人，他不禁移开视线。
“我杀他完全是个人决定。”沈聿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却字字如刀，“你们也不用思考分析我的深意，我有自己的脾气和行事准则。”
菲尔不能理解，沈聿身上那种是非对错一定要分明的想法。
“你知道没有意义，却还是杀了他，如果你现在被抓进法庭，是，你的确死不了，但那些刑罚，你又何必经受一遍呢？”
沈聿轻笑着摇了摇头，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正好，我想见见新任首席贤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