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斜对门的九十五号院里,气氛正热烈。
许富贵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从外面回来,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半新的褂子,显得人模狗样的。他脸上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全是精明的算计。
他如今虽然不再是娄家的狗腿子,没了往日的威风,但多年积攒下来的凶悍名声还在,院里一般人还真不敢惹他。
一进院门,许富贵就“咳咳”地清了清嗓子,那动静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中院前院的人家都听见。
“哎,大伙儿都听说了没?红星轧钢厂,咱们的厂子!现在号召大伙儿捐废铁呢!”他扬着下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好像自己是厂领导的派头,故意卖了个关子。
院里正在洗菜的、缝补的、闲聊的几个妇人立刻抬起了头。
“捐废铁?捐那玩意儿干啥?”
“就是,能给钱不?”
许富贵听着这些妇道人家的短浅见识,不屑地撇了撇嘴,提高了音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打听清楚了,厂里说了,这是支援国家建设!捐得多,厂里不仅有表扬,给登记在册,指不定以后招工还能优先考虑咱们院儿呢!”
这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丢进了凉水盆里,立马在院里“刺啦”一声,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
“我的妈呀!还能优先招工?”
正在院里水井边淘米的阎埠贵,耳朵最尖,他一把将手里的淘米盆“哐当”一声往地上一放,水溅出来都顾不上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第一个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那热切劲儿,活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爹。
“哎哟喂!许大哥!您这消息可真是太灵通了!这……这事儿可靠吗?真有这等好事?”他搓着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心里的小算盘,瞬间就打得跟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我的天爷!优先招工?这可是铁饭碗啊!’阎埠贵激动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废铁?废铁算个屁啊!家里那几把豁了口的铁锹,还有墙角那个早就漏了底的铁锅,不都是现成的吗?对对对!还有解放他二叔当年留下来的那两根死沉死沉的铁管子……’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一双眼睛因为过度算计而闪着贼光。
‘这些个玩意儿,留着也是占地方,卖废品也值不了几个子儿。可要是……要是能用这点不值钱的破烂,给家里老大解成,或者老二解放,在轧钢厂谋个学徒的位子……’
想到这,阎埠贵简直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那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祖坟冒青烟了!到时候儿子一上班,每个月拿工资,我这日子……嘿嘿嘿!’
这笔账,怎么算怎么划算!阎埠贵看着许富贵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无限的敬佩,好像他不是在宣布一个消息,而是在亲自给他家散发金条。
“咳咳!”
一声中气十足的咳嗽声响起,刘海中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好像怀胎十月的肚子,慢悠悠地从自家屋里踱了出来。他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下巴抬得高高的,官腔端得十足:“支援国家建设,那是我们工人阶级义不容辞的责任嘛!这个觉悟,我们必须得有!”
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在飞速琢磨着自己的小九九:
‘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啊!我,刘海中,作为这个院儿里数得上的人物,必须得带这个头!对,我得捐得多一点,在院里把声势造起来,让大家都看看我的思想觉悟!这事儿要是传到厂领导耳朵里,说咱们院儿有个叫刘海中的,思想进步,积极响应号召!那肯定能给我记上一大功。到时候评个先进,选个车间小组长什么的,不就顺理成章了?’
他越想越美,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戴着大红花,在全厂大会上发言的场景。
中院的易中海也闻声走了出来,他如今是轧钢厂的一名普通钳工,技术还算过得去,在院里也算是个有分量的人物。他对这种集体活动,向来是持支持态度的。
“许大哥说的没错,厂里确实有这个倡议。”易中海的声音沉稳,他一开口,院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不少,“号召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铁出铁嘛。这是好事,咱们院儿理应响应。”
“看吧!连易师傅都这么说了!”许富贵立刻得意地接口,他今天在外面可没少打听,早就把这事儿给琢磨透了,“我寻思着,这事儿啊,不能各家自个儿干,那显得咱们院儿人心不齐!得拧成一股绳!咱们院里各家各户都找找,看有啥破铜烂铁,全都凑到一块儿,以咱们九十五号院集体的名义捐上去!到时候,功劳簿上,写的是咱们整个院的名字!多有面子!”
许富贵说这话的时候,一双阴鸷的三角眼有意无意地瞟了瞟斜对门,王小虎家那扇崭新的、紧闭着的五十号院大门。
他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冷哼连连。
‘那小王八蛋家不是刚修了房子吗?’他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一个毛孩子,带着两个拖油瓶,哪来那么多钱又是修房又是天天吃肉的?那房子修得那么好,拆下来的那些旧房梁、旧门窗里,指不定就有不少钉子、铁件!还有,那小子来路不明,没准就藏着什么好东西!正好借着这个“集体”的由头,好好探探他家的底!他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还能反了天不成?要是能逼他交出点真东西,那咱们院的功劳就大了!到时候,这功劳的首功,还不是我许富贵的?’
“对对对!老许这个提议好啊!集体行动,才能显出咱们院的团结嘛!”刘海中第一个高声附和,好像他才是这个提议的拥护者,恨不得立刻就成立一个“捐铁领导小组”,自任组长。
“应该的,应该的,集体荣誉最重要嘛!”阎埠贵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脸上笑开了花,心里却在想:‘集体捐?那自家的功劳会不会被平摊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家拿个小本本,记清楚我家捐了多少斤,一根钉子都不能算错了!到时候真有名额,我得拿着单子去找领导说理去!谁也别想占我阎家的便宜!’
只有后院的贾张氏,抱着胳膊撇了撇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跟唱大戏似的,小声朝地上啐了一口,嘀咕道:“捐东西?捐什么捐?我家可什么都没有!锅碗瓢盆都快不够用了!我家东旭还在长身体呢,整天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东西给他们!”
她身后的贾东旭,如今也是个半大小子了,低着头,一言不发,显得有些畏缩,只是偷偷地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馋肉还是被吓的。
九十五号院里,因为一个“捐废铁”的消息,人心浮动,各怀鬼胎,一出好戏已然搭好了台子。
……
五十号院内。
王小虎将斜对门那一场精彩的“动员大会”听得一清二楚,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越发明显了。
捐废铁?这倒是个有意思的由头。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捐东西本身没什么意见,但许富贵那点小心思,他可看得明明白白。
这家伙,八成是想借着这个“集体荣誉”的大旗,在院里树立威信,搞点名堂,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各家各户搜刮点什么。
尤其是自己这个刚搬来、根基不稳、又显得“很有钱”的孤儿家,恐怕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许大茂他爹,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啊。”王小虎心里暗道,甚至有点想笑。
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
他家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全都在灵草空间里。摆在外面的,要么是空间出品、看着普通却内有乾坤的木制家具,要么就是些陶罐瓦盆,连块像样的铁片都难找。
许富贵想从他家搜刮?门儿都没有。
反倒是他那个宝贝儿子许大茂,王小虎觉得,这小子今年十一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这种能让他狐假虎威、表现自己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哥,什么是占便宜呀?”小花啃完了手里的南瓜饼,舔了舔手指,凑过来含糊不清地问,小嘴吃得油乎乎的。
王小虎伸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嘴角的饼渣,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着解释道:“占便宜啊,就是像斜对门那些人一样,总想着拿自己手里的一个烂苹果,去换别人一个又大又甜的西瓜。你说他们傻不傻?”
小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王小虎一点也不急,悠闲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斜对门的喧嚣,不过是饭后的一场免费大戏,连瓜子钱都省了。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许富贵既然起了这个头,后续的戏码肯定少不了。而那些所谓的“禽兽”们,也注定要围绕这件事,上演一出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混杂着贪婪、嫉妒、算计的负面情绪,正源源不断地从斜对门飘来,汇入他体内的“情绪渔场”。
虽然还很微弱,但积少成多。
王小虎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来吧,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
他的“情绪渔场”,正等着新的“鱼儿”上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