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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打开方式

年轻的皇帝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儿,因为他没有想到这女子开口便告诉他那妖孽已死。蟒妖死了是件好事儿啊!可是好事儿也不见得就一定是锦上添花,当她拿出了那把已然断裂成了两截的先帝佩剑,告诉他那个叫诚的小子和小龙公主殿下都已然在那山里殉难的事情之时,他跌坐在了龙椅中,很久才回过神来。

“你是说,他们都已经……已经死了?”他还是不敢相信小龙公主殿下会死的事实,或许她只是又一次沉睡,又或许她只是离开了!她怎么会死呢?她可是南诏的神祇啊!皇帝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设计的这个局,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山巅,死在那巨蟒的手里。那蛇真的那么强悍吗?就连龙都对付不了他,甚至还将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这太不可思议了。一想起那小龙公主出尘的模样,丝毫不逊色于眼前这位仙子。可是如今他们都走了,自己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是的。皇帝陛下,他们都死了。是我亲眼看到的,而且我已经将他们的骨灰带回来了。至于那蟒,我没有将它烧掉,此刻就在殿外,您可以出去看看便知道了。”

其实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山中受忆昭之托的影儿。

影儿并不懂得人间的情感,只是一想起与忆昭别离时的情形,她的心里便会隐隐地难受。而她同样也是不会掩饰的,于是所有的一切都会显露在脸上。但对于忆昭的离去,她其实并不想去提及太多,因为她知道她总会回来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是在面对着眼前的这一群人的时候,她却不得不说她已然死去了,因为她曾经告诉过她,只要她一天不死,这皇帝便不会放过对于她的奢求。而至于火葬诚的主意,其实也是她提出来的。在那苍山之巅,她亲手点燃了他身下的柴草,看着那熊熊烈焰,她割下了自己的一缕青丝挥手扔进了火中。从此她和他再也不会分离了,因为没有谁能够再从这烧成的灰烬中将她的那一缕青丝剥离出来。之后的事情,她并不想再多去提起,因为那是她和她之间的秘密。

而此时此刻那皇帝却又怎么能不相信她呢?她的出现是那么突然,就与当初的她出现之时一样。凝视着她,皇帝显得很是茫然,虽然她与她长得那么相似,可是眼前的她若隐若现,根本就不像是个血肉之躯,如此飘渺的她绝对不会是她吧!若是,那就更加诠释了她所说的话。

她真的死了吗?皇帝颓废地依在龙椅中,看着案几上那把残剑,苦涩而又无奈地抽动着脸颊,“呵,不必看了吧!仙子的话朕哪能不信,只是朕没有想到公主竟然就这么走了,就连一声留下的话都没有吗?”

“有啊!”单纯的影儿眉稍一挑,一抹阳光般的微笑,“公主之所以离去,其实也并非是那妖孽之过。虽然她的确是被那妖孽所伤,可是最终选择离去却是为了那段英雄。所以她离去之前曾经托付我,一定要把他们的骨灰送回来,并封装于一坛,一同入葬。至于那蛇,她也说过,既然他生前作恶,那就让他死后来赎罪吧!请皇上将它的尸骨焚烧为灰,在这苍洱之间立作一塔,从此以妖治妖,保佑一方平安。至于段英雄和公主的遗骨,我到时会亲自将其放于塔中,以供信众膜拜。”

什么!?听到这话的皇帝一下子从那龙椅里弹了起来,怔怔地凝视着对方,脸色变得煞白难看。原来这些年来南诏一直内忧外患,以至于如今国库空虚,而建塔这等事情并非是小事儿,那需要大量的投资才可完成建塔工程。如今她竟然提出这样儿的要求,甚至都不给自己选择的余地,身为一国之主的他,感觉自己被要挟了。可是偏偏这要挟自己的人,自己还得罪不起。

片刻之后的他,跌坐回了龙椅,目光怔怔地凝视着这个神秘的女子,却见她微笑着悄悄地隐去了。就如来时一样,来得突然走得出突然。

十年之后,阳平村旁,一座十三层的佛图塔落成了。毕竟那皇帝还是害怕神灵的,南诏本就是个笃信神灵的国度,而那一件事情又正好证明了神灵的存在。忆昭的出现和逝去,对于他影响很是深远,打那事儿之后的数年之间,他做出很多的改变,虽然依旧没能够让南诏从新回到当年的兴隆盛景,可至少也让南诏的灭亡推后了数年。至于其他,且不再去追问,历史人物孰功孰过自有学者去做定论。

而十年之后,影儿又一次回到了南诏。此行的她已然游历了千山万水,品尝了人间冷暖,再也不是当年初初下山的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了。可有一件事她却永远都忘不了。就在这塔落成之后不久的某一天,她出现在了塔中,望着那塔里的塑像,她沉默了许久。眼前浮现出来的那一段记忆依然如新,仿佛是那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夜已经深了,塔外的庙宇此刻已然寂静得只剩下了风声。影儿回过神来,小心地从带来的包裹之中取出了一只洁白的玉坛,俯视了片刻,嘴角微微一弯,“公主,我答应你的事情今天总算能给你有个交代了。这十年来我走遍了整个南诏,终于明白了你为何会为了一个凡人而选择这样儿的不归路。不过我依然不希望你为了他而永远地沉睡下去,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归来,但我希望下一次归来之时的他能够有能力给予你幸福。倘若真是那样儿,那当初的牺牲就是值得的,可若他依然无法给予你未来,那就请你不要再执著下去。天宫是你的家,难道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留恋吗?”

恬淡的笑容氤氲在影儿的嘴角,轻轻抚过那玉坛,依依不舍地将它放到了神龛之上,希望他的来世能够不必再与她经受那风雨的考验,毕竟之前这两世已然证明了他们之间的爱并不是当初的一时冲动。天若有情天亦老,为何不让他们金石为开?

大雨一连下了数日都不曾停下,整个苍洱坝子都淹没在那潮湿而又朦胧的世界里。可是这并不能阻挡得了朝廷捉拿“逆党”的决心。

急促的脚步声自塔外传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狼狈地推开了已经落满了蛛网的塔门,身上已经湿透了,稚气的脸上满是恐惧。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的脸颊上,却是生得浓眉大眼,略有几分英武之气。然而此刻的他却显得格外慌张,大口地喘息着,环视了一眼这塔里四周的环境,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匆匆地关上了门。

这塔原本是多年前,南诏的一座镇妖宝塔,当初建成之时何等风光。可是随着南诏蒙氏的消亡,随着那个朝代逝去的,不只是那曾经辉煌一时的国度,更是人们渴望已久的安定生活。

然而那一切都破碎了,随着郑氏篡位开始,(南诏郑回之后,传至郑买嗣时杀南诏幼主,随后又杀南诏皇室八百人,以至南诏最终覆没于其手。之后其自称为王,建国称大长和,为今大理地区历史上的一个小朝代,建于公元902年最终被另外一个小朝代大天兴所取代。)相对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郑氏的赶尽杀绝,让曾经强大的蒙氏从此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乌蛮也从此一蹶不振,而之前南诏的旧臣和几大家族也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各投其主。

有些家族并不苟同于郑氏,于是各自为政,落草为寇,从而成为大长和朝廷的通缉要犯,有此即便是降了也不见得就真心为主。就如眼前的这个少年来说,他本是名门之后,只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从一出生开始自己随着家族的东躲西藏,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而如今这姓郑的皇帝更像是疯了一样,刚刚即位两年的他,似乎非要将这些曾经南诏的旧臣全部斩草除根,弄得人心惶惶让人无法安身。当然对于这少年来说更加麻烦了,因为他就是南诏重臣之后。而今日之遭遇也并非偶然,一连数日的大雨,让家族在山里能够找寻得到的粮食越来越少,而山下又是朝廷的军队到处搜寻着,想要弄点儿粮食充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是为了生存,就算是冒险也是必须的。

“快!他一定不会跑远,这儿就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那小子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的!”

门外传来的声音格外的槽杂,少年极度紧张。其实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象样的饭了,自打下山开始,他就没有一刻能够安生过。可是今日那事儿,他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几个官爷怎么能那样儿呢?虽说如今的天下已然再不是从前的南诏,可是子民依然还是这片土地上的子民啊!就连一个卖身葬父的弱女子他们都不放过,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干不出来的呢?自己杀人了,是杀人了!那又怎样?师傅虽然说过学武不是为了好勇斗狠,可父亲也说过,这山下的子民是这南疆的子民,虽然南诏灭亡了,可是南疆依然存在,他们并没有伤害过谁也没有得罪过谁。如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身为当初的护国将军之后,又怎么能不为子民着想呢?

不就是几个贪婪而又好色的无耻之徒吗?自己一刀一个算是便宜他们了,可是却不想竟引来这么多的追兵。回山!他不敢,因为那个地方是家族最后的一片领地,是家族唯一的希望,身为族长之子,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不回山,就这么一直逃亡,自己人单力薄,能逃得过那么多官兵的追杀吗?好在他们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若不然只怕还不只这些人吧!

可是如今这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不是这个,那么多人在外边儿搜查着,雨又下得那么多,自己能上哪儿去呢?此时此刻的他,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就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只怕是插了翅膀也再难逃出此地了。

万能的神佛啊!他哀求地仰头望着那神龛上的神祇,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呢?逃,已经来不及了,可是不逃又能藏身何处呢?

“到里边儿去看看!或许藏在里边儿也说不一定!”

当然,门外的追兵不会不想到这古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虽然一直有传闻,说这塔里有神灵是不能得罪的,然而消失在这塔外的脚印却不能不引起他们的重视。那个领头的长官眯起了眼睛,在地上仔细地查看着。忽然,他发现了什么,满脸横肉的脸颊抽动着,一个邪恶的笑容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悄悄地一挥手,带着数名亲兵,他的目光已然落在了那布满了灰尘的塔门之上。为何上面的蛛网会撕裂呢?倘若没有人进去过……

而那塔中的少年此刻也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能藏身哪儿呢?还能藏身哪儿呢?满天的神佛啊!谁又能够救救自己?惊惶失措的他,已然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可是他并不想死!特别是不想死在这个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地方。被逼走投无路的他,忽然之间目光落到了那塑像上。虽然也曾经听说过,这个塔里的神灵是不可亵渎的,可是现在的自己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多!纵身一跃,他蹿上了神台,可就在准备躲到那塑相后的那一刹那,脚却不小心地碰到了一个落满了灰尘的坛子。惊惶的他连忙用手将其稳住,才终于没有让它发出声音。可就算是这样儿,也着实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连忙将其扶正,匆匆躲了神相之后的他,还没等他俯下身子,却只那门“呯”一声响。随即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那长官扫视着整个殿堂,不愿意放过每一寸地方。

怎么办啊!惊惶的少年此刻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了,万能的神啊!难道你真的就要这么见死不救吗?不是说这儿的神灵最灵验吗?为何就是听不到自己的呼唤?

然而事实其实并非如此,因为就在他碰到那坛子的那一刻,那坛子之中沉睡的忆昭忽然之间听到了什么,是谁将她从那长眠之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