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断桥之约
那天小航被送进来，医生说抢救无效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看向陆明修。
她记得他整个人都是僵的，眼神空空的，一动不动地看着急救室的门。
她想拉他，可他甩开了她的手，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什么。
她轻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医院台阶的边角，那里小航曾坐着吃糖，还跟路过的护士说：“我爸爸是最厉害的医生！”她那时候笑着拉他，说小孩子不能吹牛。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吹牛，是事实！”
她眼泪掉下来，砸在台阶上，悄无声息。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她早点认清自己的贪婪，如果她不选择用儿子的未来，去换那些所谓的资本筹码，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失去后的懊悔和回头无路。
她现在也不奢望陆明修能原谅她。
她只是想，再多看几眼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多记一点回忆，再留下一点她自己的痕迹。
哪怕她已经没有资格。
她慢慢站起来，拉了拉大衣，继续往前走。
她走到曾经他们带小航拍全家福的那家照相馆，玻璃窗后的相册陈列架已经换了新内容，可她一眼就看到角落里那张熟悉的照片—小航坐在她腿上，陆明修一手搭在她肩上，三个人都在笑。
那是她最像一个母亲、最像一个妻子的样子。
她缓缓抬手，隔着玻璃摸了摸那张照片。
“对不起……”她喃喃着，指尖轻颤：“我知道，你们都不会原谅我……”
……
而此时，陆明修坐在书房的灯下，桌上摊着的，是小航曾经的绘本。
他已经翻了一遍又一遍，书页边角都卷起来了，可他还是一页一页地看。
第一页，是小航画的家，歪歪扭扭的三角屋顶，两只像树枝的胳膊伸出来抱住太阳。
他写字还不稳当：“爸爸妈妈”四个字像虫子一样爬在屋顶上，可那时的小航骄傲极了，抱着图画说：“这是我们家，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家！”
陆明修眼眶泛红，手指缓慢地拂过那些粗糙的蜡笔痕迹。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年他们搬家的时候，小航在行李箱里塞了满满一包画，还偷偷贴在新家墙上，说：“这样家就还是原来的家！”
而如今，这些画成了他能抓住小航的最后的线索。
他努力记着每一张图、每一个色块，生怕哪天自己也记不清了。
沈竹没打扰他，只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晚饭放在一旁的托盘上，然后静静地站着。
她看得出来，陆明修已经不是那个为了数据可以通宵三天三夜的科研疯子了。
他现在连一杯水都会记得喝完，连沙发上的毯子都会叠整齐。
这种改变，不是成长，而是伤口愈合后，肉里长出的新皮—敏.感又脆弱。
“今天有风！”她轻声说。
他嗯了一声，没抬头，还是盯着那本绘本。
“你还记得山里那个池塘吗？”她忽然换了个话题：“那时候你拉我去钓鱼，结果半天钓不到一条，还掉进水里！”
陆明修终于笑了下，声音很轻：“你哭了一整天！”
“对啊，我那时候以为你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