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寒没有刻意冷落他,只是语气客气疏离,像对付寻常路人。
但她见是皇宫送来的信,面色也微微变化。
拆开信仔细读着,绮月寒眉头越皱越深。
锦绣眼巴巴的看她:“公主,怎么了?”
绮月寒摇了摇头,轻轻一甩,那密信便被烛台上的火蛇舔噬殆尽。
赫连潭见状,识趣的下车,临走时,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绮月寒垂眸,假装没看见。
等赫连潭走后,绮月寒才捡了两件不重要的打发了喋喋不休的锦绣。
照父皇的意思,祺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了。
绮月寒对这个孩子是知根知底儿的,知道就算将来生下来,胎儿不是畸形就是早夭。
祺贵人若不是恰好赶在太后与皇后的争斗中,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心中思虑良久,绮月寒研磨提笔,写下一张方子。
锦绣撑着下巴在一旁看,发现这是一张香方。
香方上的香料并不难找,绮月寒让送亲队伍在最近的小镇停下,着人去买香料,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屋里制香。
只是她也未告诉赫连潭等人是在做什么,无端惹得赫连潭有些吃味。
绮月寒并不知道赫连潭心底在想什么,自离开京城,她已经很久没动手制香了,幸好还未手生。
几日后。
小镇上。
药铺老板刚卖出去一批大戟,笑得两眼眯眯,摇着蒲扇,接过小学徒递上的茶。
小学徒坤着脖子往外看了眼,纳罕的问:“师父,方才那些人为何香料和大戟一起买?”
蒲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这和咱没关系,人家出手阔绰,说不准是家里有人受伤了,要用。”
采购大戟的正是绮月寒的人。
不过粗使护卫大字不识几个,自然也认不得这药包里装的都是什么,恭恭敬敬的送进马车里供贵人使用便是了。
将中药研磨成粉,和上香灰,粘粉。
再与药粉,檀香粉充分糅合,待揉到表面光滑平整了,或压成香丸,或制成柱状。
制香极考验耐心,每一步都须一丝不苟。
绮月寒一身月白,衣袂起伏间,淡雅如莲。
一旁的香盘里已装了一些香丸。
锦绣凑过鼻子去嗅,檀香的沉静,混着些许中药的清苦钻入鼻尖,很是宁神。
“殿下,这香真好闻。不过,您怎么突然想起制香了?”
除了此前在宫里绮月寒做了几次外,已久不见她动手了,离京后亦只是写了几张香方给石敢当。
这在途中突然想起制香,锦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
绮月寒睨了她一眼,伸出一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微嗔:“傻丫头,别闻。”
“为什么呀?”
从旁取出一个琉璃制的盒子装了香丸,绮月寒笑的意味深长:“你猜。”
锦绣气的鼓起腮帮子。
这些香丸约莫够了,绮月寒满意点头,将制香用具收拾了,吩咐锦绣备笔墨。
提笔凝思良久,绮月寒下笔。
写罢,吹干墨迹后,绮月寒本想用信鸽送回,突然一顿。
信中内容注定见不得人,而飞鸽容易被人拦下。
沉了沉眸,绮月寒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
自从发生了刺客那件事后,赫连潭便加强了警戒,四五个侍卫紧紧跟着马车。
见她掀帘,侍卫马上围上来:“殿下,有何吩咐?”
绮月寒摇了摇头,放下帘子。
忽然看到塞了满嘴点心的锦绣。
锦绣眨了眨眼,忽见绮月寒招手。
毫无心防的凑过去,绮月寒在她耳边轻语几句,锦绣不住点头。
过了一会儿,绮月寒叫停马车:“本宫有些东西,需锦绣去买来,原地休整片刻。”
队伍依言停下,侍卫面面相觑:“殿下有什么要买的,属下等去便是就,不必麻烦锦绣姑娘。”
绮月寒斜睨着开口的那个侍卫,目光含着压迫,微倾身,似笑非笑:“本宫的事,何时轮到尔等置喙了?”
“小的们不敢!”
“罢了,本宫要的东西,旁人去了不放心,就让锦绣自个儿去罢。”
前方赫连潭听到动静,招手叫了个人问怎么回事,听完后,沉默片刻。
“子鼠,远远的跟上去,确保锦绣姑娘安全。”
身旁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去。
这个镇子,盛产香料,朝廷大部分香料都由此进贡。
因此当地常有商队直通京都,当地官府更是有一支专门送香料到宫里的队伍。
锦绣一路确认无人跟上,才用绮月寒给她的牌子进了都尉府。
听说是建德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要往宫里寄东西,那都尉不敢怠慢,领着锦绣匆匆到了商队。
赶巧,就有一支商队正要出发。
说明了来意,锦绣将一锭银子塞进队首手里,笑吟吟:“大人可记清了?这香料要亲手交到太医院院首赵秋白大人手里。”
队首是个刀疤脸,不大好说话的模样,挑了挑眉,嗓门大咧咧:“姑娘,这往宫里送的东西可不敢马虎,小的得罪,得打开瞧瞧。”
那是个琉璃盒子,约两寸长宽。
锦绣坦然一笑:“但看无妨。”
刀疤脸打开盒子,几颗香丸香气扑鼻,并无异常。
不过还有夹层。
他刚要打开,锦绣冷笑:“这可是给宫里贵人的东西,大人仔细了。”
嘁。
挑开夹层一角,底下仍是香丸。
刀疤脸顿觉索然无味,撇了撇嘴,干巴巴的笑:“香不错。”
片刻后,商队启程,锦绣遥遥看着,松了口气。
两天后,赵秋白收到这香丸,一眼便看出来是绮月寒的手笔。
送东西的是香造织的太监:“赵院首,西域来的人说这是一位叫锦绣的姑娘送来的,一到就给您拿来了,您瞧瞧。”
赵秋白不动声色,收起锦盒,塞了些碎银到太监手里:“有劳公公,确实是本官托锦绣姑娘给我带的药。您也知道,这宫中诸多不便……今日之事,公公便当没接手过便是。”
太监接了碎银,笑得眉不见眼:“那是当然,当然。”
待太监一走,赵秋白就急忙把自己关进屋里,关好门窗后,将那锦盒拿出来。
两层琉璃制的盒面里装的都是香丸,他一嗅便知道是安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