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辈子,早在出发之前,她就让锦绣用从石敢当那得来的分红,将这座宅子买了下来。
为的就是此刻,不必受人折辱。
关令尹府的家丁和那百户面面相觑,知道事到如今他们已经做不了主了,只好灰溜溜告退。
绮月寒淡淡吩咐众人收拾行李,入住临水苑。
赫连潭看着她,目光中满是赞许倾慕。
虽然他也好奇,绮月寒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会在异国他乡买房子。
但不可否认,方才那一幕,瞧的他十分解气畅快。
愈发觉得,自己的心上人不仅聪敏机智,还深谋远虑,实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
临水苑寸土寸金,不是没有道理。
极简的江南水乡婉约风格,却不失大气。
三进庭院,有花园,用太湖石堆着方丈瀛洲蓬莱三座仙山,亭台回廊,曲径通幽。
一眼望过去,不如皇家园林金碧辉煌,却令人如置仙境之中。
而且,久未居住,也一直有人洒扫。
百户直到到了临水苑,亲眼看着绮月寒将地契交给守宅的老管家,被那当地声望极高的老者恭恭敬敬的迎进府里。
才算真的信了。
这南离公主,当真将关边最好的宅子买了下了。
而他们所谓的下马威,像个笑话。
南离使团安置行礼,绮月寒瞥了眼还呆在门口的他们,轻蔑一笑:“怎么,诸位还有事?”
几人面面相觑。
现今的情形,已经超出预算,不是他们几个小喽啰能做主的了。
关今尹府的下人弯腰行礼:“既然贵女已有下榻之处,吾等便不叨扰,先行告辞了。”
绮月寒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待几人走后,赫连潭站到她身边,温声:“他们该去请真正的主子出来了。”
赫连潭对夏北这些人的手段太熟悉了,若非绮月寒早有准备,接下来会迎接她的,会是窘迫之际,夏北官员以施舍的姿态出现。
那绮月寒今后在夏北的日子,就更举步维艰了。
只可惜,绮月寒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绮月寒扬眉一笑:“大人以为,这主子会是谁?”
“昨日城门外,那百户长扬言礼部官员会来迎接。夏北礼部尚书,垂尾之犬尔。”
赫连潭声色皆冷。
绮月寒心领神会。
那礼部尚书名唤黄鹤言,是著名的墙头草,谁得势便摇着尾巴讨好谁。
没少帮着太子咬赫连潭。
苏皇后和太子在城门设的这场下马威,自是黄鹤言亲自来,最能讨好主子。
猜到礼部接待之人,绮月寒反倒觉得轻松了,轻笑:“贵朝礼部尚书,想必脚程再快,也要过一会儿才能到。大人可有闲趣手谈一局?”
赫连潭微绷的脸色舒缓,点了点头。
他本还担心绮月寒会因夏北朝的为难而不开心,但现在看来,反而是绮月寒在不动声色的开解他。
棋局正至一般,黄鹤言果然来了。
临水苑本是当地一富商的宅子,后来富商家道中落,让绮月寒占了个便宜以低价购进。
府里除了几个粗使丫头,便剩一位年过半百的管家,做事极周到,在当地也有声望,绮月寒便请他留下。
她不在时便替她照看宅子。
管家姓江,微躬身行礼,恭敬却不谄媚:“主子,门外有顶轿子,自称是礼部尚书黄大人,要见主子。”
绮月寒嘴角含笑,手执黑子不紧不慢落下,吃掉了赫连潭一大片白子。
这才悠悠开口:“有客来访,江管家自走流程便是。拜帖可递了,家门可报了,拜访主人何事?这些都要本宫教江管家不成?”
江管家涔涔冒了一层冷汗,却也马上反应过来:“老奴省得了。”
心下不由赞叹,这新主子不说手段,光是一身气度,便不愧于一国公主。
黄鹤言精瘦的像只猴子,黝黑的脸膛消陷。
一双眼睛精光毕露,无时无刻不转着思量着。
他摆足了架子坐着轿子过来,却不意被晾了这么久。
他这轿子材质笨重,让这天光晃晃一照,人在里头熬油似得热。
正是等的心焦气躁的时候,那朱红大门缓缓开了一角偏门。
穿着半旧青绸缎的矍铄老人扶了扶拳当是行礼,笑眯眯:“大人,小的方才禀了主人有客到访。主人说了,该什么章程就什么章程。大人递了名帖,明了来意,小的再去通传。”
“什么?”
黄鹤言瞪大眼睛,斜吊起三角眼,怒不可遏的一拍大腿:“你可知本官是谁?本官是当朝礼部尚书!你敢让我递名帖?”
江管家毫不怯场,冷冷一笑:“临水苑的主子还是公主呢,便是三皇子亲临,也得这么来。”
黄鹤言倒吸一口气,不住提醒自己大局为重。
几吸之后,狠狠踢了一脚轿子,提着宽大的官袍下来,从袖中甩出名帖:“礼部尚书黄鹤言,奉旨接待南离公主千岁,求见!”
大门忽然打开,绮月寒一身红裙,神色淡漠,笑不达眼:“原来是礼部尚书。贵朝礼仪之邦,待客之道,令本宫大开眼界。”
黄鹤言眼珠子直挺挺的愣了会儿。
做官做到他这个位置,美人见多了。
但从未有人,仅是站在那,不言不语,一个眼神,便如天上月,水边楼,将他的魂勾了去。
将以往见过的美人,都比到了泥里。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直到一个面覆面具的玄衣男子冷然站到绮月寒身边,黄鹤言才陡然回过神来。
即便男子戴着面具,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心里瞧不起是一回事,怕也是真怕,连忙弯腰欲行礼。
赫连潭冷冷打断:“黄大人,圣上命你接待和亲使团,可不是让你这么接待的吧。”
黄鹤言汗涔涔:“小臣,小臣不知使团已经到了。哦,对,对了,公主殿下,小臣此来,就是为了接殿下回城,那几个不长眼的守城兵,小臣回去就将他们收拾了!”
绮月寒神色自若:“本宫在这住的好好的,进不进城有何区别?黄大人请回罢,此地离京城不过半日光景,本宫自不会误了进京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