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潭擦剑的动作一顿。
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却抬眼朝轻刃看了眼。
轻刃不动声色的朝他靠近,显然也察觉到了。
早便料到,这一路不会太平。
将剑收回鞘中,赫连潭压低嗓音:“太子?”
轻刃撇了撇嘴:“约摸十余个人,身手一般。”
这般易于隐匿身形的密林里,都会犯兵器反光的低级错误,太子莫不是太穷了,请不起好杀手罢?
两人隐蔽低声的交谈没有第三个人听见,短短一句后,便各自当做无事发生,仍该休息休息。
但主仆二人的默契已无需多言,仅一眼,两人一同起身往林子深处走去。
暗处。
方才腰间刀刃未收及时,导致反光的刺客刚被甩了一巴掌,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忽见二人脱离队伍,不由一喜。
“老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好不容易只有这两个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刺客首领目光微闪。
这三皇子是个众所周知的厉害人物,但功夫如何从未有人知道。
可方才,连那么明显的反光他都没发现,想必也不过是个酒囊饭袋。
狠了狠心,刺客首领一咬牙,挥手:“上!”
十余道黑影悄无声息穿过树林,往深处掠去。
林子地形逼仄,向来是暗杀的绝佳场所。
这伙刺客杀人放火的买卖做的得心应手,颇为自认不凡。
凡是被他们包围的,任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安稳走出去。
一伙人渐形成一个包围圈。
刺客首领却猛的心头一跳。
几乎是多年来刀尖舔血的经验,促使他停住了脚步,身上泛起阵阵寒意。
林子中央一个开阔地,一身玄衣的男子负手而立,跟在他身旁的年轻人已不知所踪。
分明是玄衣男子被包围了,刺客首领却陡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他们被这个男人包围了。
念头刚落。
风,起于青萍之末。
一道微凉如细线般的触感抵在脖子上,甚至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一道少年人清润嗓音笑嘻嘻:“别动,你们被包围了哦。”
玄衣男子转过身来,面如冠玉,俊郎非凡。
只是神情冷峻,令人看了心中发寒。
刺客首领咽了口唾沫,进退两难,汗水打湿后背。
舔了舔唇,他哑声:“好,好汉有话好说,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该见财起意!”
他猛然发现,自己的那些同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被点了穴位。
此刻能动的就他一个。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的这事,点穴之人单是轻功,想必就登峰造极。
刺客首领此刻悔青了肠子,不该接这桩卖卖。日后谁若是敢再说三皇子无能,他一定第一个冲出去反驳。
这分明是扮猪吃老虎的祖宗!
那玄衣男子轻声一笑,嗓音微哑,低沉好听。
但在他耳里,却无异于催命的魔音。
男子淡淡:“见财起意?本皇子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令你主子感兴趣?”
刺客首领大惊,想向后退,脖子上却抵着条随时能要了他命的薄线。
颤巍巍的:“皇,皇子?小人,小人并不知道贵人身份。我等就是些打家劫舍的小角色,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赫连潭冷冷勾唇,看了轻刃一眼。
轻刃会意,把刺客首领从树上一脚踢下。
杀猪般的嚎叫霎时响起,刺客首领肝胆欲裂,再次明白一个道理。
这被所有人看低的三皇子,根本就是个恶鬼!
脸即将着地的瞬间,后颈被人提住,重物从空中落下所携之力,千钧也不为过,他的脸顿时涨的比猪肝还红,目眦欲裂。
由此更可看出提着他脖子的那人,手上力气有多大。
气喘不上来,悬在半空,这感觉简直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刺客首领脖子上青筋几欲冲破血管。
就在即将受不了的一瞬间,少年轻飘飘把他丢下。
落地时,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连为人的体面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滚在泥地里啃着满嘴泥巴青草,他却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活着真好。
轻刃笑嘻嘻的用刀尖挑起他的脸,面容可谓温良可爱,但他却深知这张脸下藏着多么可怕的手段。
刺客首领崩溃不已,爬到轻刃脚边,死命磕头:“小祖宗,大爷,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吧,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全都说!”
轻刃嫌弃的踢开他,冷嗤:“早这么着不就好了。”
赫连潭全程冷眼旁观,此刻才冷淡:“现在可以说了,是谁派你来的?”
“太子!是太子派我们来的!三皇子饶命,我等也是听命行事!”
赫连潭勾了勾唇。
他一手创造夏北黑市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岂是良善之辈。
清风吹过,树上隐匿的刺客有几个摇摇欲坠,最终轰然倒地。
早已断了气。
刺客首领浑身冰凉,向来都是他欣赏别人临死前的恐惧,但这一刻真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有多可怕。
仿佛泰山崩于眼前,死亡的恐惧笼罩下,灵魂都在颤抖。
赫连潭听到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
忽然打量了他一眼:“你可知道,你是这伙人里唯一还吐着气的?”
刺客首领僵硬点头。
“想活么?”
“想!”
赫连潭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给他,正是御赐那块。
他冷笑:“带着这块玉佩回去告诉太子,你已经得手了。”
刺客首领一愣,仿佛没听懂赫连潭的话。
可接触到赫连潭的眼神,他哪敢再问什么。
忙不迭点头:“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做到!”
“若你想着半路自己逃了,本皇子只给你一个忠告。天涯海角,无你葬身之处。”
刺客首领悚然:“小人不敢,小人一定将话带到!”
“滚吧。”
云不时避过太阳,投下一片阴凉。
赫连潭抬眼,透过斑驳的树影看着苍穹,冷笑。
太子待他这么好,他怎能不费心回礼啊。
那刺客一步不敢耽搁,逃命似得奔出几十里,直把座下的马累得口吐白沫,才敢停下喘口气。
赫连潭仿佛成了他心头巨大的阴影,他老老实实的连逃的念头都没敢动,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在晚上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