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你不会介意我坐一会儿吧？毕竟我刚刚站着听了半个小时的思想教育，腿有点儿酸。”
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关首长拒绝不了，毕竟是他先弄错了消息在前，他理亏。
“林院长，你坐，要不要喝点儿茶？”
“那就来一点儿吧。”
关首长亲自给林见椿泡了茶，又亲自给林见椿端到面前，林见椿瞥了一眼茶汤：“哟，碎得挺厉害啊。”
关首长笑呵呵：“我就喜欢喝这一口。”
“巧了不是，我也喜欢这一口。”
关首长突然有点儿分辨不出来林见椿说的是真话还是阴阳他。
虽然他挺理解林见椿的心情，要是搁他当兵那会儿，领导要是冤枉他，他能将办公桌给掀翻了，林见椿不过就气呼呼地折腾几下子，已经算是好脾气了。
“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我让我的警卫员给你装一点？”
林见椿喝了一口茶，吐出一口茶叶沫子，“呸！呸呸！行，那我就不跟领导客气了。”
她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一手拿着搪瓷杯，一手突然捂着了胸口。
“领导啊，我只要一想起我们第四研究所的工程师和研究员为了科研深入第一线，还被人误会请功劳我就心里难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关首长看着林见椿浮夸的演技，他现在确定了林见椿就是在阴阳他。
“咱都是爽快人，林院长想要什么补偿？”
林见椿的呼吸瞬间顺畅了：“我想为我们的第四所的工程师和研究员讨一个出差福利。”
关首长沉吟了一下：“我考虑考虑——”
“哎哟，我要窒息了……”
“我去申请！我不能保证会拨下来多少。”
“多多少少都是领导们的爱护，就是每一个月发一双袜子，也能温暖我们同志的心。”
关首长的脸色好了不少，那些文化人去基层确实是个挑战，送送温暖也是应该的。
林见椿得了补偿，又变成了一个十分有眼色劲儿的下属：“领导，您该不会骂了我半小时，气就消了就不把孔院长找来挨骂吧？”
关首长瞪眼：“怎么会！我这就要打电话喊人来。”他正憋着一肚子的火呢。
孔院长为了见关首长，特意回去换了一身新衣服，中山装笔挺，口袋里还夹了一支钢笔。
关首长看他穿得比领导还像领导，被林见椿阴阳的火气也有了发泄口子：“咋的，第三所那么多人都不够你管了，还要去其他研究所挖人？你就算是要挖人，你也得先调查清楚这人的品性吧？
为了项目，为了荣誉，就这么不择手段地背刺自己的同志，值得吗？”
孔院长被骂得懵逼，但是看到林见椿在一旁喝茶，关首长每骂一句，她就在旁边打着节奏地呸呸：一定是林见椿跟关首长告状了！
一定是黎工的那个联合收割机将林见椿的比下去了，林见椿才着急了。
哈哈哈，她着急了！才来告状的。
孔院长趁着关首长停顿的功夫，忙解释道：“首长，您说的是黎工吗？黎工虽然为人有点儿小问题，但是整体来说还是大差不差，毕竟谁还没有个小缺点呢？是吧，首长？”
“哈？”林见椿听笑了，孔院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林见椿抬手示意他继续。“孔院长继续，继续夸。”
孔院长觉得林见椿这个笑容很勉强，对黎工就是狠狠一顿夸，夸得关首长脸色越来越黑。
“你这种蠢货，怎么能当得上偌大一个研究所的院长的？”
关首长气得脏话满天飘，拳头捏得死死的。
最后，还是他的警卫员跟隔壁宁首长求助，他怕再这样下去，他们首长会给孔院长一个过肩摔，把人摔出问题来他们首长又要担责任。
一把年纪还要挨处分，太丢人了。
关首长被拉出办公室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了。”
关首长气得鼻孔冒出粗气，“老宁，你让小舟给我查查，这种糊涂蛋是怎么当上院长的。”
“行，你消消气。”
办公室里，孔院长听得外面的咆哮声，更懵了。
“林院长，你到底跟首长说了什么了？”
林见椿大发善心地提醒道：“有没有可能我什么都没有说，是黎工出问题了呢？”
“他下乡测试联产收割机，能出什么问题？”
孔院长说完意识到，“难道机器出问题了？不可能，轴承厂都已经加大投产了，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林见椿摆手，“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去问领导？”
孔院长不敢再去问关首长，只能找和善的宁首长打听，宁首长一脸和气。
“是老关他情绪激动了，天也没有塌下来，只不过就是黎工技不如人，造出来的机器被林院长全面碾压，轴承厂全厂长和黎工谁也不肯承担责任，两次打了起来最终进了医院……”
孔院长脑子里“嗡”地一声，只感觉到天都塌了。他们厂与轴承厂是深度合作的，他自然知道轴承厂与机械厂的约定，黎工这一把恐怕将轴承厂坑惨了。
如果轴承厂搬走，他们研究所以后要生产大件的样品机器，哪会有大厂再帮他们研究所？小厂子技术堪忧，他们又看不上。
林见椿默默地补刀：“领导，孔院长这表情，看起来好像天就是塌了啊。”
关首长已经平静下来，在一旁冷冷地道：“他是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第三研究所的工程师和研究员们。轴承厂一定会将这个差错怪到第三研究所的，以后的合作可就断了……”
孔院长身形摇摇欲坠，比这个更可怕的是，他们第三所的副院长虎视眈眈，一直盯着他的位置，巴不得他提早退休。
孔院长知道全厂长气量小，回北市后一定会闹上门来，到时候就瞒不住了，到时候副院长一鼓劲儿，他这个院长就当到头……想到这个，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还是头着地。
孔院长被紧急送医，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嘴歪眼斜，中风了。
第三研究所，由副院长暂时代管。
林见椿将这事儿写到了信里，给她的下属工程师们寄去，告诫他们一定要管好自己人，不能受委屈，也不能抢功劳，一定要一步一步走得稳。要不然，她也会跟孔院长一样被他们气死。
顺带，林见椿拿着农业部拨款，让后勤主任给每个人都买了一双棉鞋。鞋子尺码，后勤主任那儿有，以前领工作服的时候留下来的。
工程师们收到信后，一边发棉鞋，给自己团队的人上了一节思想教育课。
思想教育课的最后，工程师们说：“你们如果想要咱们的院长长命百岁的话，你们就少惹事，少惹事不等于怕事，懂没？”
研究员们握着院长牌的棉鞋，大声道：“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