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知道她还是猫的时候,最喜欢蹲在窗台看外面的鸟。他今天下午特意出门,买了好几只叫声清脆悦耳的鸟儿回来,挂在卧室窗外。

“啊?进、进去?…看、看鸟?” 林见微结结巴巴地重复着,脑子有点懵。

虽然知道张起灵一定没有那个意思,但是这话从张起灵嘴里说出来,还真是……

“噗嗤——!” 林见微再也忍不住,突然笑出声来。

她像只归巢的小鸟,猛地扑了过去,直接撞进了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了他劲瘦的腰。

林见微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笑和一点点哭腔,“饭票你笨死了啦!哪有你这样请人看鸟的!…不过…” 她抬起头,猫眼里亮晶晶的,“…好吧!”

张起灵仿佛被点了穴。他垂眸,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发顶和蹭着他胸口的温热脸颊,他垂在身侧的手臂尝试着抬起,带着一种初学者的笨拙和小心翼翼,轻轻地回搂住了她纤细的肩膀。

“嗯…笨饭票…”林见微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未散的笑意,“走吧,看鸟!”

她抬起头,猫儿眼里亮晶晶的,轻轻推了推他。张起灵这才像解除了某种定身术,手臂有些不舍地松开,任由她雀跃地拉着他走向卧室那扇窗。

这些鸟儿,是张起灵下午特意去城西花鸟市场挑的。

他还记得那个头发花白笑容和气的胖老板,看他一个年轻男人仔细挑选鸣禽,忍不住打趣:“小伙子,给家里小女朋友挑的吧?这眼神儿,够认真的啊!”

当时,张起灵只是专注地看着笼中一只正引吭高歌的小蓝雀,闻言,顿了一下,轻轻点头。

老板顿时乐了,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嗨呀,我就说嘛!放心,包在我身上,保管挑最漂亮、叫声最清脆、性子最活泼的!哄小姑娘开心,老头子有经验!”

“要最好的。”

“好嘞。”,老板热情洋溢地帮他挑选了这几只品相叫声都属上乘的鸟儿,还不忘传授了几句养鸟的小窍门。张起灵安静地听着,接过鸟笼,留下一句低沉的:“多谢。”

此刻,这些被精心挑选的“最好的”鸟儿,正沐浴在夕阳的金辉里,展示着它们最美的姿态和歌喉。

“哇——!”林见微几乎要贴在玻璃上,“好漂亮!张起灵你看那只蓝色的,像不像个小宝石?还有那个长尾巴的,好神气!”

她看得目不转睛,完全沉浸在小鸟的世界里。

张起灵站在她身侧半步的距离,目光却从未落在那些他亲自挑选的鸟儿身上。

他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她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每一次因鸟儿有趣动作而绽开的笑容,甚至她无意识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的小动作,都被他一丝不漏地捕捉,珍而重之地刻印进心底那片寂静的荒原。

林见微逗弄着那只歪头小蓝雀,假装生气地板起脸:“喂,小笨鸟,别光顾着看张起灵呀,看看我嘛!” ,她故意鼓起脸颊,模样娇憨可爱。那神态,竟与笼中鸟儿有几分神似。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她生动的侧脸上。

她在看她的鸟儿。

而他,在看他的鸟儿。

窗外的鸟儿们渐渐安静下来,缩进温暖的羽毛里休憩。林见微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好几眼。

“它们睡啦…” ,她声音里带着点意犹未尽的遗憾,“好吧,我也该去洗洗睡了。”

嗯。” 张起灵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波澜。

浴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视线。很快,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春夜的细雨敲打在屋檐上,清晰得有些过分。那水声在寂静的卧室里被无限放大,钻入张起灵的耳中。

他站在原地,身形挺拔依旧,眼神却微微有些失焦,落在紧闭的浴室门上。

张起灵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向窗外沉静的夜色,可那淅淅沥沥的水声却仿佛带着魔力,固执地钻进他的耳朵,敲打着他岌岌可危的冷静。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滴水的落下,都像敲在他的心尖上。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终于停了。张起灵暗自松了口气。又过了一会儿,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

林见微顶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整个人带着被水汽浸润过的清新和慵懒,她揉着眼睛,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猫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看起来又软又乖,完全没了刚才逗鸟时的活泼劲儿。

“饭票…我洗好啦…”,她的声音也带着点困倦的鼻音,软绵绵的。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刚被强行压下的热度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几乎是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嗯。”

“那…那我去睡了哦?” 林见微迷迷糊糊地朝他挥了挥爪子,趿拉着拖鞋就往床边蹭。

“我去洗漱。” 他丢下这句话,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走向浴室。

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平日里清冷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此刻却浮着明显的红晕,连眼尾都染上了一抹异样的绯色。

他拧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哗哗流下。他掬起一捧,用力泼在脸上。

他需要冷静。

非常需要。

当他拉开浴室门,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和刻意收敛的气息走出来时,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柔和的床头灯。

暖黄的光晕勾勒出床上那个小小的隆起。林见微已经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

几缕湿漉漉的发丝从被子里溜了出来,蜿蜒地贴在枕套上,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光,浸湿了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她显然没有认真擦干头发,就这样带着湿意钻进了被窝。

张起灵站在原地,湿着头发睡觉不好,容易着凉头疼。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他转身走向衣柜旁的置物架,挑了一条最大、最厚实柔软的白色吸水毛巾。

张起灵小心地将湿发从枕头上拈起,将厚实柔软的毛巾展开,轻轻覆盖在她整个湿漉漉的头顶和后脑勺,包裹住她湿漉漉的发丝,一点一点地按压、吸干水分。

这感觉……很陌生,也很……奇妙。指腹隔着毛巾感受到她头骨的轮廓,体温透过层层纤维传递过来。

窗外一片寂静,只有毛巾摩擦发丝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和他自己胸腔里逐渐变得清晰的心跳声。

毛巾很快就吸饱了水汽,变得沉甸甸的。

林见微小声地打了个哈欠,有点醒了。

怀里有点空空的,林见微四处摸了摸,摸到了张起灵的枕头,很好,一把抱住。

林见微滚到张起灵身边,猫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饭票~你把我吵醒了,你要负责哦!你哄我睡嘛!” 她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睡衣的袖子,像小猫用爪子扒拉人。

张起灵低垂着眼,“好,我负责。”

不过,他的词汇库里,显然没有“哄睡”这个选项。哄?怎么哄?打晕吗?(不,这个想法太危险,瞬间被否决。)

“怎么哄?”

“讲故事呀!讲好听的故事!” 林见微期待地看着他,仿佛他无所不能。

张起灵眉头微蹙 ……

他沉默了几秒,大脑高速运转,试图从自己的记忆库里,筛选出符合标准的内容。

“很久以前,有一个孩子。他被选为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