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珠觉得，村正要是去唱戏，多少也是个角儿。
那声音飘荡在操场上空，既悠扬，又响亮。跟洪钟一样，特别令人振奋。
“我家两个男童！”二狗子爹跟着举手，大声响应村正。
想他们从一穷二白走到现在这地步，中间经历了多少困难跟波折，他们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而今这么好的日子，做梦都在笑，怎么会拒绝？
“好，三个了！”村正悠悠地道，“席位有限，先到先得！晚了就给其他村占去了！”
“村正，我家也两个男童！”二毛爹赶紧举手。
“好，五个了……”
“村正，我家也有两个男童！”二壮爹也麻利地跟上。
几个机灵人纷纷表态。
“好嘞！明珠学堂已有一名女学子、六名男学子——”
村正不愧是养鱼的老手，往那儿一站，就稳稳地钓住了村里人。
可把村里人急坏了。
怎么办？
跟还是不跟？
不跟的话，以后村里有好事，会不会不带他们？
……虽说村正没说这话，但现在村里人都知道，想跟着村里挣钱，行动听指挥是必要的前提。
跟的话，跟几个？
毕竟，男童免一半束脩呐！
过了他们这村，再上哪儿找去？
对了，丫头要是上学的话……
全！免！呐！
这就是说，只要送丫头去上学，什么事都不用干，就能比儿子多挣半份束脩！
村正深知村里人的脾性，见他们交头接耳的，就知道他们内心在动摇。
“对了，还有件事，虽然还没有定好，但我觉得，也可以先跟大家伙儿说一下。”村正决定再放个招。
“嘘！”耳朵尖的赶紧示意旁边的人安静。
“学堂这边，到时候会设立一个‘优奖银’，专门奖励每月课考中的前三名。
数额还没定，但也有个三五十文吧！”
随着村正的话，村里人脸上的神色换来换去的。
“哎，上学还有钱拿？”有人问。
“不是上学就有！是上得好才有呐！”旁边的人解释。
“这奖励呢，不分男童跟女童，也不分本村跟外村。”村正笑呵呵地道，“就看你们自家娃娃的本事！”
明珠不是想替村里的丫头们挣命吗？
正好也把男娃子跟女娃子放在一块儿，好好比较比较。
到时候男娃比比不过女娃，那就有意思了！
再到时候本村的比不过外村的，可羞不死你们！
一听外村的也要分这钱，村里人就不干了。
“村正，我想好了！我家一儿一女，都要上学！”先前犹豫的那名村人喊。
他算过了，像他这样，家里有儿有女的，两个孩子一起去上学，才半份束脩！
比前面那几个家里有两个儿子，划算多了！
“好嘞！明珠学堂已有两名女学子、七名男学子——”
那几个家里有女儿的，这会儿也终于算明白了账，纷纷举手。
“村正，我家大丫要去上学！”
明明像他们这样养女儿的人家，才是最划算的嘛！
不仅上学不要束脩，要是学上得好，还能往家里挣钱呢！
不像前头那几个养儿子的，还要花钱！
只这么一想，家里女儿的地位就高了。
“好嘞！明珠学堂已有三名女学子——”
村里看在眼里，心里直乐。
看来明珠之前教的天竺数字不错嘛，瞧瞧，大家伙儿都会算账了！
“村正，我家二丫要去上学！”又有人举手。
“好嘞！明珠学堂已有四名女学子——”
村里这些孩子村正都知道，只有一个呆的，其他都是好孩子。
所以都来者不拒。
……唯一那个呆孩子，当初生的时候太长了，憋狠了，脑袋瓜子不大灵光。
现在底下又生了个小儿子，才三岁多，倒是挺机灵的，嘴皮子跟宋明珠当年差不多。
宋明珠：“……”
拿她打比做什么？
“村正，我家三丫要去上学！”戏台底下又有人喊。
村里有人家里儿子多，自然就有人家里女儿多。
像刚刚说话的这个，媳妇一连生了五个女儿！
就是中间夭折了两个，只活下来三个。
活下来的这三个里面，前头两个，一个已经出嫁，一个今年就要出嫁。
剩下最后这个小的，今年刚好八岁。
“好嘞！明珠学堂已有五名女学子——”
徐夫子跟小五在旁边观摩，觉得宋家台办事儿，也太有意思了。
首先，村正就跟如来佛祖一样，十分有魄力。一言一行都牢牢地把握着场面，村里人根本逃不出他的掌心。
然后，两人都没有想到，宋家台居然有这么多人，愿意让女儿去上学。
两人敢说，就是县里开女学，怕是也没办法一下子收到这么多女学子！
尤其是徐夫子，感觉像打开了新世界一样，从耳目到心灵都被宋家台刷新了一遍。
瞧瞧这村子，瞧瞧这村里的人，多可爱呀！
唉，都怪他那位不太招人喜欢的朋友！明明在宋家台待了那么久，也没有跟他说一说宋家台的事。
等他跟唐知县谈妥，准备来宋家台做夫子的时候，那位朋友又下村查隐户去了。
不然的话，他对宋家台的了解，就能再多一点。
“还有没有？”看着操场上的气氛慢慢淡下来，村正又扬声喊，“有想法的抓紧了！”
他在心里算了算，村里能来上学的孩子，其实也已经差不多了。
超过十五岁的太大了，干活当个劳力，家里估计也舍不得放出来。
那些五六岁或者以下的，太小了，家里倒是想放出来，但村正现在不想要。
原因无他，现在学堂才一位夫子，他怕顾不过来。
“没有了是吧？”
村正连问三遍，底下都没有人再应声。
“那好！我宣布，明珠学堂已有五名女学子、七名男学子——”
接下来就是通知周围几个村，看他们那边有多少孩子要来上学。
“当然了，你们要是改变主意，要送孩子上学，或者不想送孩子上学了，今天之内都可以来跟我说。
不过呢，你们得想好了！
毕竟，你们现在的决定，将来会影响你们孩子的一生！”
村正最后敲打村里人。
“别让孩子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