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把手里的瓜秧种好,埋进土中,压实了,又抬头对她笑着说:
“等瓜熟了,摘第一个给你。”
她眼中有一点笑意,淡淡的,却比阳光更亮。
“我等着。”
风吹过,他们都不说话。草叶轻晃,竹影摇曳,仿佛连大自然都不忍打破这份恬淡的沉静。
那一段日子,没有山河壮阔,没有惊心动魄。
只是一个穷少年,把所有的心意藏在为她打的一壶水,烧的一碗粥,种下的一株葱,一行字、一束光里。
一个少女,在这样的贫瘠中,悄悄栽下了一棵花。无人知晓它会不会开,但她愿意守着。
这,便已是爱情最初的模样。
在槐花镇那微风低吟、阳光轻抚的日子里,时光像是一首忘却了忧愁的田园小调,在林鸣与苏绮之间,悄无声息地低回流转。少年家中依旧贫寒如旧,但贫寒之外,却多了些许灵魂相依的温润——那种不需要言明的默契,如古老戏剧中两位舞者,在没有彩排的舞台上步步相随。
一日清晨,晨雾未散,林鸣站在屋前的槐树下,脚下是初春新绿的草坪,耳边黄莺啁啾。他手中握着一柄小锄,准备去菜圃翻地,肩头落了一点晨露,犹如梦的遗痕。屋内,苏绮披着一件褪色却洗得干净的衣衫,端着一碗小米粥走出,步伐轻柔,仿佛怕惊动了风。
“林鸣,”她轻声唤道,那声音不高,却像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瓦脊,“你又忘了吃早饭。”
林鸣闻声回头,那一刻他的眼中仿佛多了一星晨曦。“不是忘了,是怕你没醒。”他笑着走来,接过粥碗,双手捧着,如同捧着最贵重的珍宝。
她只是浅笑,不言语。少年低头喝粥,一口一口,喝得极慢。他偶尔抬头看看她,嘴角沾了米粒也不自觉。
“你嘴边……”她忍俊不禁,伸出手指,轻轻为他拭去那米粒,指尖触及唇角,林鸣忽然怔住。
那是极短的瞬间,仿若剧中一幕掠过帷幔后定格,他的心蓦地一紧,像被风中提琴拨动的那根最细的弦。他不敢看她,却又忍不住偷看。苏绮也有些微红了脸,但很快掩饰过往,轻声说:
“喝完了去干活吧,槐树下那几块地,还没松完土。”
“遵命。”林鸣低头应道,嘴角的笑意,若春日河水般温柔流淌。
这般光阴,一日日地过去,他们一起种豆种葱,一起去镇上的铺子换盐换布;春天尝槐花煎饼,夏天煮绿豆汤;秋日晒谷子,冬天围炉夜话。林鸣学会了编藤筐、补瓦片,苏绮则擅做针线,她的手法细腻,连镇上的老绣娘都暗暗称奇。
夜里,他们常常对坐于窗前,一盏清茶,一卷旧书。灯火微微摇晃,书页在风中簌簌作响,像命运翻动的篇章。而他们,是书页间悄然相逢的两行诗句。
有一次下雨,屋顶滴水,林鸣慌忙搬来木盆接水,苏绮站在他身后撑着一把破旧纸伞,为他挡雨。那一刻,他回头看她,雨丝垂帘,她面如桃李,神色安然。
“你若一直这样为我撑伞,我便甘愿一生在雨中行路。”林鸣笑着说,声音里带着一点玩笑,却又似真似幻,藏着深意。
她没说话,只将伞柄往他手中一塞:“下次,换你来。”
林鸣逐渐懂得如何从泥土中种出不只是蔬菜,也种出希望。苏绮也明白了,贫穷并非一种桎梏,只要心里有光,哪怕脚下是荆棘路,也能走得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