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压力便全都落在了柳霜序的身上。
“陛下,微臣请求回府为夫守丧。”她声音平静得吓人,一身素服白得刺眼。
她虽然不愿意放弃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却也知道,眼下必须退让一步。
陛下见她这般识时务,自然是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准了。”
虽说如今还没看到尸体,可祁府已经设了灵堂。白幡被风吹得哗啦作响,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
柳霜序跪在灵前,手指慢慢抚过铠甲上的刀痕。
“夫人。”二丫蹑手蹑脚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探子来报,雪狼谷这十年压根没发生过雪崩,大人的死只怕另有缘故。”
“还有将军追的那股残兵,统共不到百人,根本用不着亲自去追击,这其中这怕问题。”
“是谋杀。”柳霜序猛地站起身,袖子带翻了一盏长明灯,“有人要借这场‘雪崩’,要大周的命。”
二丫急得直跺脚:“可现在满朝文武都把责任怪到了夫人身上,除非大人能够死而复生,不然夫人这辈子都没办法洗清这‘克夫’的罪名了。”
“亏得老夫人没有怪罪您,不然这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柳霜序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祁老夫人什么也没说,可她却忘不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她知道,祁老夫人的心里还是有些怨自己的。
她突然站起身来,转身往内室走,从暗格里‘哐当’一声抽出个黑铁匣子。
“你扮作我守灵。”她麻利地往火铳里填弹药,“我要去边疆看看情况。”
二丫一把拽住她袖子:“夫人,你这是在说什么傻话呢?那些老东西正等着抓您把柄呢,你现在去不是故意把把柄交到他们手上吗?”
柳霜序系披风的动作一顿,突然笑了:“他们不是说我克夫吗?那我就让他们看看,我这个扫把星是怎么把他们的‘国之栋梁’从阎王殿抢回来的。”
漠北的风跟刀子似的,夹着砂砾往人脸上抽。
柳霜序把斗篷帽子又拽紧了些,眯起眼睛盯着远处那座突兀地戳在戈壁里的赤红城池——赤渊城。
那城墙高得吓人,通体血红血红的,夕阳一照,泛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光泽。
“你真要进去?”张月舒在旁边直皱眉。
柳霜序没吭声,手指头不自觉地搓着腰间那个香囊——祁韫泽出征前硬塞给她的。
三个月了,祁韫泽带的那支军队在西域边境连人带马全折进去了,就找回几片沾血的破铁片子,可那铁片上,偏偏刻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古怪花纹。
“瞅瞅那些药草车。”柳霜序收敛了自己的心绪,朝城门口努了努嘴。
一溜车队正往里进,每辆车旁边都跟着西域兵,车上堆的草药味儿冲得人脑仁疼。
“西域那帮残党往这孤城里运这么多药,肯定有猫,。再说了……”她声音压得更低,“你上次不是说,这赤渊的城主夫人是西域可汗的亲妹子么,既如此,我更应该去看看了。”
张月舒长长地叹息一声:“就因为这才要命。”
“赤渊城主明面上不参与任何国家的战争,背地里跟西域勾勾搭搭,城里头更是戒备森严,外人进去九死一生。”
“先生,祁大人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咱们还是另想别的办法吧。”
柳霜序转过脸来,眼睛亮得吓人:“我已经找了这么久,这赤渊城是唯一的线索,我怎么可能不去。”
俩人瞪了半天眼,最后还是张月舒先败下阵来:“我就知道拦不住你。”
她从怀里摸出块木牌:“药商通行令,我有个学生家里做药材买卖,借来用用,可你给我记死了,不管发现什么都不许莽撞,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柳霜序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刚擦亮,她换了身粗布衣裳,脸上抹得灰头土脸的,牵着匹驮满药材的瘦马混进了进城队伍。
城门口那些守卫个个横眉竖眼的,查人查得那叫一个仔细。
“站住!哪儿来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守卫横着膀子拦在她前头。
柳霜序赶紧弯腰赔笑,递上木牌:“小的是临州药行跑腿的,掌柜的让送点黄芪、当归来。”
守卫狐疑地翻着她的药材,突然一把掀开最底下那层麻布:“这是什么?”
柳霜序心里咯噔一下——底下藏着她防身的短剑。
就在这节骨眼上,城门口突然炸开了锅。
“乌兰公主打猎归来,闲杂人等快快闪开!”
守卫立马扔下她跑去清道。
柳霜序赶紧把麻布一盖,牵着马往路边躲。
只见一队骑兵卷着尘土冲进城门,打头的是个穿猎装的年轻姑娘,约莫十八九岁,背着一张长弓,马鞍边上晃荡着几只血淋淋的野物。
“公主威武!”路边老百姓扯着嗓子喊。
那乌兰公主昂着下巴,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就在她经过柳霜序跟前时,忽然一阵妖风掀起公主的斗篷——马鞍上赫然露出个蛇缠剑的古怪花纹。
柳霜序心头猛地一颤。
这花纹跟祁韫泽战甲碎片上的一模一样!
她强忍着没露出异样,跟着人流混进城去。
赤渊城里头倒是热闹得出乎意料,街边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可满大街都是巡逻的兵丁,空气里飘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味儿。
按着计划,柳霜序把药材送到了城东的药市。
这儿做买卖的大多是西域来的药贩子,倒腾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材,她一边帮着‘掌柜’招呼生意,一边支棱着耳朵听闲话。
“听说乌兰公主今儿个又猎着雪狼了,真真是个女中豪杰。”有个药商咂着嘴说。
旁边人接茬:“那可不,公主从小舞刀弄枪的,骑马射箭比爷们儿还利索,城主宠得跟什么似的。”
柳霜序假装随口问道:“大哥,我是外来人,瞧着公主马鞍上那个花纹挺别致啊,回去也想给我妹子打一个一样的,你们可知那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