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上似乎蒙着一层寒冰，迟迟不语。
一众贵女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连呼吸也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秦暄妍心头微动，大方地对程思绵笑了笑：“皇后娘娘息怒，臣女愿意把这个镯子让给程姑娘，希望和程姑娘一笑泯恩仇。”
方才皇后问起两人口角之事，她还有些心虚。
没想到，皇后没有追问，也没有责怪。
她觉得皇后是有意偏袒她。
若非看重，觉得她堪当太子妃大任，又何必言语态度，都偏向她，而不偏着程思绵呢？
秦暄妍不自觉的，就把自己高看了几分。
礼物不够分，皇后尴尬，此时不正是展现自己大度，为皇后解围的好时机吗？
皇后看着秦暄妍，眼角藏着笑意。
秦暄妍把这个笑理解成对她的欣赏。
她的肩膀又挺直了几分，难掩骄傲的喜悦。
程思绵也不推脱，伸手接了翡翠镯子，先谢过皇后，又谢了秦暄妍。
“秦小姐大方礼让，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秦暄妍面上友善地笑，心里却更加鄙夷。
果然是乡野村女，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殊不知这是皇后对二人的考验。
她才是这场比试中的胜者！
皇后的面色有所缓和，对秦暄妍招了招手。
秦暄妍欣喜若狂，迈着小碎步走到皇后面前，容色娇羞。
皇后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样子，还感慨一番，“妍妍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出落得越发水灵娇嫩了。”
秦暄妍满面荣光，眼生华彩。
笃定皇后就是看重自己。
此刻，她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太子妃的角色。
一众贵女也是这么想的。
从宴会开始到现在，皇后还没单独夸过谁，秦暄妍是第一个。
也只有她，家世，容貌，能和太子相配。
底下的贵女，门第家世都不如秦暄妍，也不敢和秦暄妍争艳。
心想秦暄妍能当太子妃，她们讨好了秦暄妍，将来能当上太子的侧妃，良媛，在秦暄妍的手底下，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唯有程思绵，情绪没有明显的波动。
皇后乃是六宫的主宰，若是对她和秦暄妍的考验就这么简单，那就不是六宫之主了。
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呢。
皇后拉着秦暄妍的手，又细问她的年龄，生辰等。
而从一开始就特意让黛影关照的程思绵，皇后却冷落在一边。
至今没有和她单独说过一句话。
秦暄妍心中更加窃喜。
皇后貌似对秦暄妍十分满意，摘下头上的一支攒丝累珠金凤，戴在了她的发髻上。
“黛影今日疏忽，少了你的礼物，说到底，还是本宫的疏漏，你难得进宫一趟，可不能委屈了你，若不嫌弃这个凤钗是本宫戴过的，你就收下吧。”
一众贵女看秦暄妍的神情，立刻就变了。
眼中尽是艳羡。
秦暄妍红唇微张，眉间尽是欣喜若狂，却还要压下骄傲的笑容，跪下身来，模样谦卑极了。
“皇后娘娘，这样的礼物太贵重了，臣女万万不敢当。”
皇后浅笑，“不值什么，不过是寻常的头饰，本宫瞧着颜色样式，也挺适合你的。”
（这里简单解释一下哈，很多宝子都认为古代龙凤图案是帝后专属，旁人用了就是僭越，其实不是这样的，龙凤是古代很常见的图案，上至皇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可以用的。真正体现等级的，是颜色，材质和数量。比如，皇后的凤冠上有九头凤，贵妃就只能有六头等等）
秦暄妍虽然还跪着，可头已经抬了起来，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从皇后准备的一堆礼物中选一样，和皇后把自己的头饰送给她，意义可是大不一样！
不知道程思绵后不后悔，接下了那个不值钱的翡翠玉镯？
皇后看到秦暄妍已然得意忘形，心中不免失望。
其实，在太子来她这里求旨娶程思绵之前，皇后心中最佳的太子人选就是秦暄妍。
今日的考验，不单单是对程思绵，也是对秦暄妍。
反观，程思绵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懊悔，不甘。
她依旧是那么平和，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宠辱不惊。
程思绵似是在不经意间，迎上了皇后的目光，她往前走了两步，福了福身。
“皇后娘娘宽仁，这位宫女虽有错，但也是忙中出错，情有可原，臣女斗胆，为她求个情。”
她这样一说，众人才注意到，那个弄错礼物数量的小宫女还跪着。
贵女们的注意力，都被秦暄妍给吸引走了。
秦暄妍更是得意忘形，她本就十分自我，更不会在意一个受罚的奴婢了。
唯有程思绵，为宫女求情。
小宫女长跪，是皇后有意为之。
这也是对她和秦暄妍的考验。
身为太子妃，身居高位，很容易迷失自我，飘飘欲仙。
若没有体恤下人的悲悯情怀，他日执掌六宫，怕也会在宫女太监中落下不好的名声。
这偌大的后宫，最多的，不是妃嫔，而是卑微如蝼蚁般的太监宫女。
若不能体察下情，又如何配得上一国之母的称号？
皇后更加高看程思绵一眼，脸色缓和了许多，瞥了一眼小宫女，“程姑娘为你求情，今日且饶了你，日后当差，可要仔细了。”
小宫女对程思绵感恩戴德。
程思绵看出来，她是演的。
只笑着对她点点头，不多话。
秦暄妍心中懊恼，却也鄙夷。
一个犯了错的小宫女，便是打死了，也只怪她没当好差，还用得着假慈悲求情？
忽听太监一声通传：“太子殿下来了！”
一众贵女慌乱起身，整理仪容。
太子英武俊朗，龙章凤姿，又是个谦和君子，无数贵女都把他当成梦中情郎。
谁都想第一个被太子注意到。
秦暄妍摸了摸发髻上的攒丝累珠金凤，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头扬得高高的。
太子款步走入凤栖亭，眼睛越过一个个花红柳绿的身影，精准地落到了程思绵脸上。
春光明媚，他迎着阳光走来，目色温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