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众人以为一场普度众生的布道,现在演变的方向令人实在看不懂。
这可是鸿远禅师!
大招寺八大高僧之一!
万万没想到,局势越发的向着不可理喻的方向跑偏。
柳心阳倒是内心责任感极强。
开元县城发生这种怪异之事,自然想要探查明白。
尽管县城驻扎着祛秽司,但她可不想爹爹在后续上书朝廷之时,一问三不知,丢自己的家族的脸。
柳心阳望着鸿远禅师的异变,内心极度惊讶,鸿远禅师怎么扭曲成这般模样,这还算是人吗?
就好像被邪魔护体一般,实在令人难以理解的存在。
此时的柳心阳坐在当中,尽管服用了定神丹。
但鸿远禅师的话语好像充斥着某种魔力,不断冲击着柳心阳心神与神魂。
她整个人如同要被大海吞噬的一叶扁舟。
更别说其他毫无防备的修士和百姓,这会都已经有些癫狂了。
就在鸿远禅师继续布道之时,一个青年突然立了起来,仰面大哭,道:
“我爹是我杀的!小时候我看见他打我娘,我就想杀他了,我杀了他,我娘却打我骂我,我一怒失手,将娘也杀了……我有罪,我罪孽深重!!”
其他人悲悯地看着他,无动于衷。
他哭得五官皱起,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复而咧出笑容,疯疯癫癫地奔到外头去了,口中大喊:
“我找到杀爹娘的凶手啦,要去找官府报案~”
他的行为举止似是感动了其他人,都夸赞他是孝子,许多心肠软的,更是开始大哭,控诉自己的罪孽。
柳心阳瞪大眼睛,这个癫疯的人,她还有几分印象。
他的家父确实死了。
但一直没找到凶兽,县衙那边定的基调是,可能是路过的劫匪或者歹人,随机杀人惨死。
这个案子一直悬而未决。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杀的!
柳心阳不禁看向鸿远禅师。
这算是什么事啊!
能找到凶手是好事,但这真是好事吗?
不是引起心魔了吗?
下一刻,又有人大彻大悟一般高喊:
“养子是我煮了吃的,他偷吃了我的凤干果,我就把他煮了——”
“那头猪是我奸死的,我二十年没碰过女人啊哈哈呜……”
“我在李家的酒池子里洒尿了!!”
还有很多人无所适从,他们犯过的错和这些人相比似乎拿不出手,于是感到羞愧,只好跟着掩面哭泣。
鸿远禅师兀自讲着经书,俯视的目光终于透出几分悲悯。
不过,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下面女人身上来回扫视。
在他眼中,下面坐着的都是他的孩子,他们正在反省自己犯下的错,并改邪归正,将凡心换为佛心。
如果不能更换的,他不介意与某些女施主进行深入交流。
此时, 一些修士们也开始阐述自己的种种恶行。
这些修士破坏力更大,他们当初一个个正气凌然,仿佛要与天下一切恶事为敌。
如今却是痛哭不止,肝肠寸断才肯罢休。
纷纷诉说自己的过往的罪孽和滥杀无辜。、
这些事情在柳心阳听来倒是没什么。
散修嘛。
杀人放火多得去了。
就是那外面散修李火元,难道就不是如此吗?
而更值得柳心阳关注的。
是一个叫栊山派的宗门。
这个宗门在隔壁的县城某处山头,开宗立派。
据了解,宗门不大,上上下下也就不到三十人左右。
今天来到开元县城,也是想聆听鸿远禅师说法,好让修行之路念头通达。
只是没想到的是,鸿远禅师不按照套路出牌。
让栊山派的众人倾听佛法,变成扒光了身子,坦诚自己的龌龊之事。
连栊山派的掌门也垂下头,叹气道:“我儿奸杀妇人之事,其实我是知晓的,可那是我儿子啊,我怎么忍心处罚啊!”
“你儿子还想强暴我,被我扇了个耳光。”一边一个年轻女孩冷冷地说。
一看这个女孩也是一个修士。
“他本就是孟浪之人,这不是什么大的恶行。”掌门辩解。
“那你以十箱珠玉白壁将我卖给玄幽门,难道不是恶行吗?”年轻女孩又问。
“你不是心甘情愿……”
掌门不敢与她对视,最后垂头叹气道:“我不是将你买回来了吗?栊山记着你的好,风风光光把你迎回来了啊,还给你造了那样一座宝楼,我没有食言。”
“买来卖去,你当我是什么?你可知道我在玄幽门过的是什么日子?!”年轻女孩鬓发散乱,双眸闪露凶光。
掌门本想解释,却是磕磕绊绊,最后他亦燃起怒气,道:“你过的是婊子的日子,我要是不念旧,不把你买回来,你还在玄幽门给人当婊子,被当猪狗践踏,你该感谢我!!”
“没有我哪有你栊山派今天!你这忘恩负义的禽兽,你比猪狗还要不如!”
年轻女孩再不顾及什么形象,破口大骂,“你忘了吗?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我可是你私生女啊,你把你女儿拿去卖钱啦。”
掌门举起手掌,像是想要打她,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他却俯首哭泣,大喊道: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罪孽深重,只欠一死——”
人群哭的更厉害了,声音在雨水中发酵,成为一场盛大的丧事。
他们争先恐后地吐露着自己的罪孽。
只要在今天把罪恶说出来,就能得到佛祖的谅解。
柳心阳坐在原地,冷眼旁观,她也一度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无法想起自己有什么恶行。
小时候,母亲夸赞过她的善良,并为之感到担忧,青年时,家族的同龄人讥讽过她的善良,说这是养尊处优的病。
她并不因夸赞而得意,也不因讥讽而愧疚,只想践行自己所思所想。
“你怎么不哭?”鸿远禅师忽然看向了她。
所有人如受操控,停止哭泣,一起看向了她。
诡异的画面里,柳心阳被突然提问,却没有丝毫慌张,她淡淡地回答:“我没有罪孽,为何要哭?”
“今生无愧岂知前世无孽?”鸿远禅师呵斥。
“我不信来生,自也没有前世。”柳心阳说。
“若无前世因果,你缘何而生?”鸿远禅师说。
“开元县有鬼巫山,还有条冷水河。”柳心阳说。
她的回答意思很明显,无论鬼巫山还是冷水河,原本就有,何来前世因果?
“你是人。”鸿远禅师说。
“是。”
柳心阳颔首。
她在一众跪坐之人的目光中立起,旁若无人地舒展了一番身姿,展露出她的窈窕美好。
鸿远禅师大怒,高举手臂。
掌心肉种忽然开裂,六指的手掌舒展而出,落向柳心阳的头颅。
“在我面前展现姿色,那只能得罪了。”鸿远禅师露出一丝贪图的目光。
也是这一刹那。
一道青影凌空闪过,挥舞着长枪跃至台前。
随着长枪落下,和尚左右双臂应声而断,喷出两道白色的浊浆。
李火元已站在鸿远禅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