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经声骤然停止。
道场内的哭声跟着停顿。
雨声夺回了它该有的声势,和尚被长枪扎出的伤口淋了水,竟又长出了新的手臂。
李火元看在眼里,目光多了几分错愕。
再生手臂……
比自己的灵躯焕生还要快!
灵躯焕生升级到最高层次,还得需要一天一夜时间才能重新生长出手臂。
而面前这个鸿远禅师,只不过是一息之间!
这是什么法门,竟然如此霸道的不可思议。
李火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通过刚刚的交手,李火元已经看得出来,鸿远禅师不过六流境界。
能将断肢重生修炼到如此地步,简直匪夷所思!
而现在,李火元已经认定鸿远禅师是一个魔僧。
他出手的原因也很简单。
自己拿颗珠子岂不是白给了吗?
他要请教的是得道高僧,而不是一个入魔的僧人。
这得拿回来啊!
二话不说,李火元手中长枪再度斩落时,鸿远禅师新生的手臂竟不畏疼痛,空手抓住了长枪的枪刃,紧扣刃身的手指宛若铁钉,李火元难以将长枪抽回。
“小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鸿远禅师面色无悲无喜,反而看起来无比阴森恐怖:“我们可是好友。”
好友?
一边的柳心阳一愣,心中不禁嘀咕:他们还有如此过往?
有点乱套。
而李火元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鸿远禅师,语气依旧和善:“你说我就信?鸿远禅师未免拿我当成小孩子。”
“阿弥陀佛~~~出家人打妄语。”鸿远禅师说着。
李火元像看着病入膏肓的人一样看着鸿远禅师,笑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那点像个人?既然不是人,那何谈出家人。况且,你还蛊惑众生,未曾见过出家人如此。”
“哈哈。”鸿远禅师仰天大笑,雨水从他脸颊上划过,像是殷红的血液:“小友,这就是真佛的形态,我见过的真佛就是如此。尔等不懂,还要多多倾听佛法领悟才是。”
“若是我不让你布道呢?”李火元一字一句的问着。
鸿远禅师故意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小友,我现在给你面子,不想直呼你的名字。”
“随便你怎么称呼,你个入魔之人,谁会信之?”
鸿远禅师笑了笑:“说得也对,但你是谁,对而言不重要。”
他继续说道:“小友,你说你不记得很多事,这就很奇怪。你可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聪明绝顶,过目不忘,非常人所能及。偏偏你又说你忘了很多事,多矛盾啊。”
李火元一愣。
鸿远禅师目光精光直视李火元:“那么,你又是谁?”
李火元不为所动,甚至是不以为然地说:“我就是我。”
“好一个我就是我。”鸿远禅师继续说道:“倒是与我就是佛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我在你一个机会,退到一边,待我布道完成,我会给你一个会,让我认清你到底是谁。”鸿远禅师说着。
李火元说道:“倒是可以,但把珠子给我。”
“不知好歹!!”
鸿远禅师突然面目狰狞,盯着他的双瞳放出黄色异芒,忿恨嗔怒从中一一闪现,他朗声道:“本座为众生祓除心魔,为无上善举,这道场圣地,岂容你放肆!”
只是一个瞬间,鸿远禅师另起一手,一掌拍中李火元心口。
李火元吃疼之后,登时反击,轰枪不断,攻出百道残影。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互拆了五十余招。
同时,柳心阳也抽剑而出,加入占据,可谓剑光纵横,连绵不绝。
打得怀清禅师浑身皮肉颠颤。
鸿远禅师难以抵挡,终于被李火元一枪刺透胸腹,直达后背。
大雨之中,鸿远禅师跪倒在地,如同软泥,任凭雨水冲刷。
李火元呆愣半许。
立在雨中,有些迷茫。
这就死了?
自己什么法门都没有用,仅仅是八技枪来回戳抽挑刺。
就把大昭寺八大僧人之一,而且还是入魔的僧人,打死了?
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啊。
是自己太厉害?
李火元摇摇头。
鸿远禅师太菜?
李火元依旧摇摇头,不可能!
那这是怎么回事?
“厉害啊老兄!”
此时韩跑跑溜到李火元身边,赞不绝口:“几天未见,你的实力大涨,猛的一塌糊涂!当然,柳小姐的实力也是出类拔萃。”
李火元没有搭理韩跑跑,转头问着柳心阳:“这对吗?”
柳心阳有些听不明白,回道:“不管怎么说,先疏散民众吧。”
李火元皱皱眉,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呆立原地,苦思冥想着。
而柳心阳收束心神,决定先稳住道场内的局面,将这些人有序疏散。
也是这时,那栊山派失魂落魄年轻女孩的看到了她,她露出了惊异之色,随后立刻跪下,低眉垂首,道:
“小沫见过柳小姐。”
其余栊山派的弟子刚刚从悲伤中回神,见到这幕,无不大惊失色。
小沫是他们心中最好的仙子,怎么能对另一个女人行跪拜大礼呢?
毕竟他们是修士,柳心阳即便是县老爷的女儿,也不必行礼吧?
各宗修士见面,哪怕身份悬殊,实力悬殊,也只需躬身抱拳就行,唯有奴婢见主子才要跪拜。
弟子们望着小沫仙子卑微的情态,道心更伤了几分,小沫也回过神来,意识到她已脱离玄幽们,不该如此自堕身份。
其余弟子见小沫仙子已跪,也不好干站着,只能不甘不愿地跟着跪在泥泞之中,最后,还站着的反而是那些凡人。
先前怀清禅师念经时,小沫已将她的丑事和盘托出,如今又将最后一点尊严也丢在了泥里。
从此以后,她在栊山再无威信。
小沫垂首凝视着玉裙之上沾染的泥泞,心神悲戚,泪如雨下,不免自怜自艾:
“毁了,全毁了……”
这场本该圆满的回乡之行已尽数毁于一旦。
柳心阳见到这幕,忙将小沫扶起,手指划出清光,于她眉心一抹,柔声道:
“小沫姑娘跪我做什么?哦,原来是那妖魔以佛经施展魔咒,迷惑了小沫姑娘,我来为姑娘解咒。”
小沫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对她微笑的女子,一时失言。
一边的李火元看得分明,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柳心阳也是玄幽们的弟子!
怪不得齐修等人寻找失踪的师弟师妹,还有县衙的捕快跟着。
合着是同门相助。
而不是自己先前猜测的,县衙面对宗门反抗不得。
李火元倒是好奇,柳心阳和小沫脱离玄幽门,是借助旧岁粮?
还是根本就没被下蛊虫?
猜测不透。
此时栊山派其余弟子见状,也陆续起身,他们回想着先前经历的一切,茫然之余也喃喃自语:
“原来是魔咒,我们都中了魔咒。”
柳心阳将手探入小沫漆黑的长发中,轻轻梳理过去,说:“今日之乱,全因妖魔作祟,此事祛秽司会处理妥当,有劳小沫姑娘与我一道打理此间局面,将居民疏散至安全之地。”
“自然,除魔卫民乃吾辈修士应尽之责。”
这次,小沫只是微微福身,行了个简单的礼节。
可她依旧收不住心中的惶恐,叠在腰间的手还在发颤。
稍稍振作之后,她才开始组织其余弟子,一同去安抚居民。
柳心阳驻足雨中,望着道场之外撞击不休的黑气,眉间忧愁萦绕。
她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鸿远禅师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道场之内的煞气怎么一点也没减少?
不仅没有减少,反倒越来越浓!
难不成,这道场之内,还藏有妖寇?
不待她搜寻,一个声音已从身后传来:
“这世上淳朴善良之人不少,灵力高强之人也不少,可两者兼备的,却是少见。柳小姐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