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爱已淡如水
“你不配提她!”
“你这张脸,连照镜子都不该!”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你知道她签下那张堕胎协议的时候,脸色有多白吗?”
“你知道她一个人从医院出来,走在雨里的时候,怎么想的吗?”
“你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
“你只是她的替代品!”
“是我罪恶的寄托!”
“我看见你就想起我是怎么毁了她的!”
温雪梨挣扎着爬起,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你既然知道你毁了她,为什么还要让我留着这张脸?”
“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看着你这样……我比你更恨自己!”
“我每天活着,像是拿她的灵魂做皮囊!”
“我早就不是我了!”
“可你也不是了!”
“你不再是那个能握住她手的萧晨阳!”
“你是……她故事里的注脚,一个失败的句号!”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可他在她身后忽然低声开口。
“别走!”
她一怔,脚步僵住。
他声音微颤。
“我梦见她了!”
“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只看着我,眼神像个陌生人!”
“她在梦里,不认识我了!”
“你别走……我怕我下一次连梦都没有了!”
温雪梨转过身,望着他蹲在床边的身影,一瞬间再也没有了胜负的执念。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疯了。
疯得把一切都赔了进去,还在等一场从未承诺过的回头。
她走回去,替他拉好被子,坐在床尾没有说话。
他闭着眼,缓缓低语。
“诗韵,我错了!”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但我就这么坐着,哪怕你一辈子都不再回头,我也……不敢再闭眼!”
“因为闭眼,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夜风穿过窗缝,吹动他额前的一缕发,整个房间只剩下他含混不清的低语和她不曾回应的沉默。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活在彼此的折磨里,像一场永不结束的告别。
另一边,王宅的灯终于熄了。
宋意站在画室窗前,看着远方的夜色渐深,眼底没有悲伤,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静。
她轻轻闭上眼,将所有回忆都掖在心底,低声呢喃。
“再见了!”
“我已经走完你走不出的那条路了!”
夜风轻轻穿过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在这初秋的夜里,像是有意无意地拨动着某些藏在骨子里的旧事。
王宅的灯已经熄了一半,只剩画室里那盏小台灯仍亮着,一束温暖柔和的光落在宋意面前那本画册上。
她靠在高背椅上,手指轻扣着膝头,一页一页地翻着那本旧册子。
那是她早年间随手画下的街头人物速写,大多是一些面目模糊的背影、转角的小摊贩、坐在长椅上读报的老人,也有雨天里打着伞站在路边发呆的青年女子。
她每看一页,都像是在和某个被自己遗忘很久的人重逢。
有一页,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神情疲惫却眼神温柔,那幅画没有画背景,只留了一整块空白。
她记得,那是她怀第一次孩子的时候,去妇产科等产检结果,坐在候诊区对面看到的一个女人。
她画下那女人时,想象着未来的自己也许也会成为那样的人,普通、狼狈、但甘愿为一个新生命把全部都交出去。
可后来,她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再后来,她一个接一个地失去,而那本画册,也一直压在画室最下层,直到今天才重新拿出来。
她望着那页画,轻轻抚了抚那女人的眉眼,指尖有些发凉。
“你当时真傻啊……”她低声笑了笑,自言自语。
“以为努力就会有结果,以为不说话就没人会伤你!”
她闭了闭眼,像是要将那些滞留在脑海里的沉色一寸一寸地压回去。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王思远的。
“这么晚了还没睡?”他声音温柔,带着刚洗过澡的湿意,站在门口,穿着浅灰色的睡衣,发梢还带着水汽。
宋意回头看他,眼神轻柔。
“睡不着!”
他走近,将她手里的画册合上,放到一边,然后半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是不是又梦见什么了?”
“没有!”
“那你在看什么?”
“我以前画的!”她顿了顿。
“好久没翻出来了!”
他轻轻叹息,将额头抵在她膝上,像是在替她安抚某种说不出口的疲惫。
“意意……”他的声音很低。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已经不需要再回头了!”
“你的路已经够长了!”
“该放下的,也该放了!”
宋意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声音很轻。
“我知道!”
“但有些东西,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我不是还没走出来!”
“我只是想再看一眼……那个一路忍着疼还努力往前走的自己!”
“她太孤单了!”
“我现在不想抛下她!”
王思远没有再说话,只轻轻收紧环在她膝上的手臂,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纳进胸口,藏起来,不让她再被过往的锋利划破。
他们就这样静静相依,像是为彼此撑住夜里最后的一寸光。
而另一边,康养中心的病房仍旧亮着白灯。
萧晨阳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指搭在床边,轻轻摩挲着褥单的边角,仿佛只有这点触感,能提醒他自己还活着。
温雪梨坐在床尾的沙发上,整夜未眠。
她的眼睛有些红,脸色苍白,双唇干裂。
她手里拿着昨晚写了一半的信,是她写给自己的。
她常常这样,在撑不住的时候写信给那个真正的“温雪梨”,写完再撕掉。
她怕自己忘了,她是谁。
她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男人,那张脸已经变得陌生,疲惫而衰败,昔日的张扬早已被病魔啃噬得所剩无几。
他已经分不清梦和现实,也分不清她是谁。
有时候他叫她“诗韵”,眼神温柔,仿佛世界都能被他重新点亮。
有时候他看着她的脸,却恨得像要将她撕碎,咬着牙说。
“你不配有这张脸!”
还有时候,他把她推到地上,一边发抖一边哭,一边喊。
“她不该死的……她要是活着,我一定会改……”
温雪梨闭了闭眼,将信纸折好,放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