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梦中的回响
“要不是你和王思远，我也许真的走不到今天！”
王盼盼咧嘴笑。
“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活招牌了！”
“那个萧家，连名字都不敢再和你并列！”
“王家现在的艺术基金全靠你撑着，海外展的邀约排到明年！”
“姐，你不是活着！”
“你是赢了！”
宋意没有回话，只是把王盼盼的手轻轻握了握。
她不想“赢”。
她只想活。
只是单纯地、完整地、带着每一道疤痕、每一次跌倒、每一个失而复得的清晨—活着。
而此刻，康养中心深处，病房里灯光幽暗。
萧晨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地上的月影发呆。
温雪梨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药。
“吃药时间到了！”她语气平淡。
萧晨阳没动，只问了一句。
“你今天怎么没扎头发？”
她一愣，手中的药微微晃了一下。
“为什么问这个？”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
“你今天不像她！”
“你穿的颜色太亮了！”
“她不穿这种颜色！”
温雪梨没有回应，只将药放到他手边，冷静道。
“她不是死了吗？”
“她现在穿什么，也不是你能看见的！”
“你不是说过，她连梦里都不来了？”
“那就别再看别人了！”
萧晨阳忽然低声笑了出来，那笑声里透着一点刺耳的颤意。
“她当然不来了！”
“她现在怕我，看都不愿意看我！”
“她说我是疯子，是野兽，是毁灭她的人！”
“你知道她最后一次看我是什么时候吗？”
“是她签下那张协议的时候！”
“她手在抖，眼神却冷得像刀！”
“她说—你也配！”
“你也配为人父？”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再也不是她心里的人了！”
温雪梨站在他对面，静静听着，没有任何表情。
“你现在说这些，对她没用了！”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的光，已经照不到你！”
“你只是在对一个幻觉说话！”
萧晨阳垂下眼，声音沉了几分。
“那你干嘛还留在我身边？”
“你不也是幻觉的一部分吗？”
“你整成她的脸、模仿她的声音、连眼神都练得一模一样！”
“你活着，不比我疯多少！”
温雪梨握紧了指节，唇边勾起一点苦笑。
“是啊，我疯得比你还早！”
“只是你疯了还有人可念，而我疯了，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灯光摇晃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沉默仿佛成为一堵厚重的墙，谁都不愿再开口。
这场病，已经不止属于一个人。
他们都已经走不出这扇门。
而窗外，夜色深沉，一道风卷着落叶飘过病楼的屋檐，像是旧梦惊醒前，最后一声叹息。
第二天早晨，天空像被水洗过的麻布，灰白不透光，城市还未苏醒，王宅的画室内已经传来轻轻的素描纸摩擦声。
宋意披着外套，坐在窗边，指尖执着一支炭笔，一点一点地在画纸上铺陈出一段无声的轮廓。
她今天画的，不是人物。
是一扇关着的门，门后没有任何光。
画到一半，她忽然停下，低头凝视那道未完成的线，眼神有些出神。
她想起昨晚的梦，梦里她站在那栋老宅门口，那门没有开，也没有关，半掩着，仿佛在等她踏进去，又仿佛在提醒她别再靠近。
她梦见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那哭声不是她的，却像是从她心口里涌出的潮水，一浪一浪，将她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记忆重新淹没。
她站在梦里想了很久，然后转身走开。
醒来后，她仍记得那一刻背对门的平静。
王思远推门进来时，她正在洗笔，屋子里只剩水声与刮刷声交织。
他没问她梦了什么，只是走过去，把一杯温水放到她手边。
“昨晚风大，你的窗没关！”
她回头看他一眼，轻轻一笑。
“风吹得梦也不安稳！”
他站在她身后看那张纸。
“这是你新画的吗？”
她点头。
“想画一幅留白的门！”
“不是结束的门，是提醒！”
“提醒自己，不再回去！”
王思远沉默片刻，轻声问。
“那你现在，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吗？”
宋意握着画笔的指节微微一紧，随即松开，眼神落在那道灰白色的门缝上，声音低却清晰。
“我已经转身了！”
“回头的那一刻，我也死了！”而另一边，康养中心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冷静到近乎寂静。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萧晨阳坐在靠窗的躺椅上，手里握着一张照片，是多年前叶诗韵参加画展时的照片。
他不知道照片是从哪来的，也许是某天温雪梨偷偷塞进他的抽屉，也或许是他一直藏着。
照片有些发黄，画面里的她穿着黑色长裙，站在画前，眼神望着画布，却像是在望他。
他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熟悉的眉眼，却忽然像被灼烧一样猛地缩回手。
“你为什么不再来了？”他喃喃。
“我已经不记得你声音了！”
“可我还记得你哭的时候……是咬着唇不出声的样子！”
他闭上眼，额头抵着椅背，一字一句像在审判自己。
“我知道你恨我！”
“你不是被逼疯的！”
“你是被我……杀的！”
窗外的天开始亮了，光线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脸上，他却像陷在夜色里一样，无法抽身。
温雪梨站在门口，看着他痛苦地蜷缩着，眼神却只剩死灰。
她知道，他已经不再是她当初爱过的那个男人了。
那个男人死在叶诗韵离开那天的雨夜里。
从那天起，萧晨阳只是个被记忆和幻觉啃噬的空壳，他不爱任何人，包括自己。
他爱的是那个自己都无法回到的曾经。
她走进去，放下早饭和药，没说话。
他忽然抬头看她，那一瞬间的目光竟然清醒得可怕。
“你就是她，对不对？”
温雪梨一怔。
他喃喃自语。
“你是她……是她换了一张脸回来，是不是？”
“你回来惩罚我对吗？你想让我活着后悔对吗？”
“我知道……你在折磨我！”
“你要我看着你，却再也得不到你！”
“你狠啊……”
温雪梨脸色微白，却没反驳。
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告诉他，他眼中的人从未回来，而他口中的“她”早已不肯再望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