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不想刺你了
林晚晚坐在他对面,手里没有文件,也没有手机,只静静看着他。
“章滢今天也在吧!”她轻声问。
“在!”
“你们配合得挺好!”
他抬起眼:“你问这些,是为了刺自己,还是刺我?”
她神色一顿,随后笑了笑:“我不想刺你了!”
“我只想确认,她是不是已经成为你心里不容置疑的人!”
“我想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些,在她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你在她面前提过我吗?”
谢淮舟搁下汤碗,目光沉静:“她从不问我关于你!”
林晚晚低头,语气更轻了:“那她肯定很值得!”
“值得你现在这样!”
“也值得你替她守住你心里所有的清明!”
“你怕她误会,怕她看到我递来的粥和便签!”
“你怕你哪一句话不够冷静,她会以为你还放不下我!”
“所以你把所有情绪都藏得很好!”
“可是淮舟,她是光,我知道!”
“而我就是你的夜!”
“你不能光明正大地恨我,也不能在她面前随便提我!”
“所以我就更得留下!”
“我不求她输!”
“我只要你藏不住我!”
谢淮舟没有立刻说话,半晌后站起身:“我不会藏!”
“我不藏你!”
“因为我早就认清楚了—你是我过去的一部分,藏不藏都已经在那里!”
“章滢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她知道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
“但她不逼我,她不问,她从不在意你给过我什么伤!”
“所以她才是我想要的人!”
“你越想留下,越让我想彻底放下!”
林晚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眼神直直望进他眼里:“那你说你彻底放下了!”
“你说出来,我就信!”
谢淮舟喉头轻动,像被她逼入了某种陷阱。
“你说得出口吗?”她咬着牙:“你敢不敢说‘我彻底不记得你了’,说‘哪怕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你说得出来吗,谢淮舟?”
他闭了闭眼,低声说:“你疯了!”
“是!”她苦笑:“我疯了!”
“可你知道你现在最像什么吗?”
“你像是在边缘站着的人,说着你不想跳,可你脚一直没挪开!”
“你走不掉!”
“你说你放下了,可你哪天不是回来面对我?”
“你说你不心软,可我给你送粥你也没倒!”
“你接得下去的东西,根本不是你说的‘无所谓’!”
“你接,是因为你还想看!”
“你想看我到底能撑多久,能演到哪一步!”
“可你自己也知道,我要是崩了,你就得认我留下了!”
“你怕的不是我疯!”
“你怕的是你忍不住!”
谢淮舟眸色微暗,站在那里,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她看着他,声音越来越轻:“你再清醒,也有心!”
“你说我在给你下毒?”
“那你也别怕了!”
“你喝下去吧!”
“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隐疾!”
“你永远不用治!”
“只要你疼!”
“你就不会忘!”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向楼梯。
林晚晚没有追。
她不追了。
她已经给他所有的线索,她说得太明白,他不再逃避了,他现在只是还不想承认而已。
他要再走一程,他要用尽他的克制和理智证明他不会再爱她。
那就让他走。
她就站在原地,看他怎么越走越慢,怎么在一个又一个夜里,把她留在梦里带出来。
她要在他的记忆里,留下无解的回声。
她说得没错—
他可以走,但他带不走她。
章滢可以陪他奔赴未来,可她才是他过去里那道最深、最烫的伤。
是他自己亲手留下的。
怎么可能不疼。
章滢晚上在公司加班,灯光柔和,她穿着一件藏蓝色长袖衬衫,坐在资料前整理成稿。
会议结束后她没有急着走,沐岚的工作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打印机的声音。
助理问她:“章总,明天谢总那边要不要我去提醒行程?”
她头也不抬:“不用。
他记得!”
“您最近都没跟他多说话了,他是不是还是……”
“他会回来!”
章滢放下手中的笔,眼神清明。
“但他不是被我拉回来的!”
“他得是走完那一段才会知道,哪条路是终点!”
“我不拦他,也不催他!”
“他现在脚下还有回忆!”
“等他踩碎了,就不会再疼了!”
“那时候,他自然就会站在我身边!”
助理没再说话,轻轻点头。
章滢的指节在文件上轻轻敲了一下,语气温柔:“我不跟回忆争!”
“但我也不会退!”
“她用疯缠住他,我就用静养住他!”
“她靠执念下毒,我就陪着他走完疗程!”
“他只要一天还想往前,我就在!”
“他要是哪天回头了,那他不是我的人!”
“他是她那座牢的囚犯!”
“而我不养囚犯!”
“我等自由的他!”
“哪怕……要等一辈子!”
夜色悄悄笼罩了林家别墅,楼上楼下皆沉静如水。
餐桌上的碗筷已被佣人收走,厨房一片干净,锅里还温着林晚晚炖的那锅山药排骨汤。
她没有喝,甚至连盛都没盛,坐在客厅沙发上,身子靠着一侧,目光停在茶几上那只空茶杯上发呆。
她脑子里是空的,却又好像满得快要溢出来。
她回忆起很多年以前—那时他们还租住在城南的老房子里。
她工作一天回来,浑身都是臭汗,情绪也糟糕透顶。
他不说话,只递给她一只冰凉的玻璃杯,里面是他用电水壶煮的冰糖雪梨。
他说:“这茶,降火!”
她那时脾气很冲,抱怨他没出息,嫌弃他话少,不懂哄人,他也从不反驳。
她那时以为,理所当然。
而现在,她坐在满室寂静的客厅里,看着那个男人回家,吃她做的饭,喝她煮的汤,却冷静得像个旁观者。
他不再说“我来”“我养你”“你别哭了”。
他连冷眼都不施舍,只给她一副无声的疏离。
林晚晚闭了闭眼,眼角有些涩。
她承认了。
她现在确实已经没有那种爱意了。
不是心动,不是眷恋,而是一种被抽离了权力之后的本能—她不能接受一个她亲手塑造的男人,现在脱离她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