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梦醒时分
她再也不能通过一个项目、一顿饭、一页便签去重来一次。
她低头坐在床边,手指在被单上轻轻摩挲着,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她曾经拥有他最完整的一段人生。
而她现在失去了这个人最彻底的一部分。
他不再是她的影子,也不再是她用过就能丢掉的工具。
谢淮舟已经离开了她的定义,也从她设定的轨道里脱离。
他终于走成了那个属于自己的男人,而不是她人生里为她撑起世界的后背。
凌晨三点,谢淮舟站在章滢公寓楼下。
他没有提前说,也没有敲门。
他只是站在一楼的铁门外,仰头看着那盏亮着的小灯,那是章滢睡前习惯留着的阅读灯。
他记得她说过:“我不怕黑,但我怕醒来时没有光!”
他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我说完了!】
几分钟后,门铃响起,章滢打开门,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家居衫,头发微乱,脸上却是清醒的。
她看到他,只轻轻地问:“说完了?”
“说完了!”
“那你来做什么?”
谢淮舟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躲闪,也没有迟疑。
“我想把属于我的人生,重新捡起来!”
“从你这里开始!”
章滢没有急着让开门,只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他这一次有没有留下任何犹豫的碎屑。
“你确定你不再演了?”她问。
“我确定!”他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落在地上,没有反弹。
“你确定不是为了赢林晚晚才走到我这儿来?”
“我不是来赢!”他看着她:“我是来走!”
章滢让开了门。
“那你进来!”
他走进客厅,灯光柔和,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熏衣草香,是她喜欢的味道。
他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负担,只剩下一个男人,从一场漫长而荒芜的梦里走了出来。
章滢看着他,声音平静:“你自由了!”
他点头:“而我终于知道,自由不是离开谁,而是走向谁!”
窗外夜色深沉,而屋里终于亮着真正的光。
无须谁留,无须谁困。
他们都不说“爱”,却在这一刻重拾了选择的自由。
林晚晚不知道谢淮舟去了哪,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坐在那盏她为他留了无数个夜晚的灯下,手里空空,眼里空空,心里也空空。
但她知道,从这天起,她不会再用任何方式去让他留下。
哪怕她已经疯了,她也认了。
她终于明白,一个人真正失去另一个人的那一刻,是连疯都不值得再被看见。
林晚晚坐在那盏昏黄的灯下,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她没掉眼泪,脸上也没有任何崩溃的表情。
她静静地盯着茶几上那只他曾经喝过无数次水的玻璃杯,里面是她刚倒上的热水,腾起的白气在空气中打着旋,很快便消散了。
她忽然伸出手,将那杯水端起来,一口气喝下,又重重地放回桌面,像是在与某种已经彻底结束的东西做一个无声的诀别。
这一场戏她演得太久了,久到她几乎真的以为,只要她再多做一点,他就会回头。
哪怕不是重新开始,哪怕只是多看她一眼,多停留一秒。
可他没有。
他只是从容而坚定地走出了她所有的期待和幻想,像她当年一刀刀削下他骄傲的时候那样,干净利落。
她终于明白,她曾经能让谢淮舟为她低到尘埃里去,但她早就没有资格再把他从那里捡回来。
他是那种一旦放下了,就不会再回头的人。
她自以为自己用执念困住了他,可到头来,她才是那场精心编排的悲剧里,唯一的演员,也是唯一的观众。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他曾经的房间门前,手指落在门把上,停了几秒,然后轻轻推开。
房间整洁如初,书桌上的文具摆放有序,床单干净,甚至连衣柜里他留下的那几件衬衫都已经洗净熨平,整齐叠好。
她每天都照常打理,像是他随时会回来住一晚,像是他出差太久,只是暂时离开。
她走进去,在床边坐下,盯着那张她一针一线换上的新床单发呆。
他离开那晚,她明明可以哭出来,可以摔东西,可以像从前那样歇斯底里地拉着他不许走。
可她没有。
她知道他不会留下来的。
她现在连最后那点赌气的底气都没有了。
过去那几年,她总是强势地站在他前面,代替他说话,代替他决定她的人生,甚至代替他选择要不要被留下。
可如今她只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她设下的场景之外。
林晚晚忽然有些疲惫,她躺倒在床上,鼻尖贴着那熟悉的、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是他曾经固定用的那一款,带一点点薄荷清香。
她闭上眼,那些画面一帧帧浮现。
她第一次直播失败,他蹲在一旁,不声不响地握着她的手,任她骂、任她摔,他只在她哭完后,递给她一杯热牛奶,说:“你这场,已经比昨天好很多了!”
她第一次在后台被商家刁难,是他半夜开车来接她,带她去小吃摊吃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明明自己不爱吃,却默默把那一碟放到她面前,轻声说:“你吃吧,我饱了!”
她第一次签下代言,领奖时所有的掌声都属于她,而他站在人群外面,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只有一双藏在黑框眼镜下的眼睛,默默看着她说:“你很厉害!”
她那时以为那是应该的,以为他不会走。
可她错了。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站在她面前,平静地对她说:“你自由了!”
她也从没想过,她用了那么多招、那么多力气,换来的却是他一句“我们之间,从此再无关系!”
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胸口像压着什么,心脏像被人握紧,她伸出手抓住床单的一角,指节泛白,终于还是没有哭出声。
她不能哭。
她知道,哭也没有用了。
谢淮舟不会再回头了。
他的目光再也不会因为她的情绪而变得温软,也不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停下脚步。
她不是那个能让他心软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