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三年就够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三年就够了

    窗外的风吹动树影,落在她脸上,她的眼里有一点湿润,但不是难过,而是一种终于放下的轻松。

    她合上笔记本,把它放进抽屉最深处。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它来维持内心的秩序了。

    但她仍旧会保留它—那是她走出黑暗的证据,是她告诉自己“你可以”的。

    傍晚六点半,谢景行来接她下班。

    他走进办公室时,见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搓着衣角,像是在等他。

    “走吧!”他说。

    她睁开眼,站起来,动作轻快。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夕阳落在他们的身后,将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还好吗?”他问。

    “还好!”她点头。

    “我写了一点东西!”

    “日记?”

    “算是!”她笑了笑。

    “是给过去的我写的一封信!”

    谢景行望着她,眼神温柔。

    “那你有没有给未来的你写?”

    “写了!”她顿了顿。

    “我写—‘谢谢你没放弃自己。’”

    谢景行牵住她的手。

    她回握住。

    那一刻,她终于清楚地知道:

    她曾在黑夜里独自走过漫长的路,她曾被人忽视、被人否定、被人踩在尘埃里。

    但她没有屈服,她没有崩溃,她没有停下。

    她用尽所有力气,爬出那个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生活,站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她没有变成别人希望她成为的样子,而是成为了真正的自己。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骄傲的了。

    夜里九点半,基地宿舍区灯火通明,主楼的玻璃窗透出一格一格柔和的光,映在地砖上,像是一片温暖的岛屿。

    道路两侧的景观树已经抽出了嫩芽,微风拂过时,叶片轻轻碰撞,发出窸窣的响动,恰好为这个有些寂静的夜添了一点活气。

    陆知易坐在宿舍客厅,身上披着一条薄毛毯,抱着一个抱枕,窝在沙发的一角。

    电视开着,屏幕上是基地内部的记录短片,画面切换到她几个月前主持项目会议的镜头,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表情。

    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

    项目组进入尾期,进度稳定,节奏却不慢,她每天都要处理一堆文件、会议记录和人员调配问题。

    她不觉得累,但心底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默感—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蓄积的回响,像是从过往走来的那些日子依旧藏在她的骨缝里,时不时就会轻轻地敲一下,让她知道,她来过,也熬过。

    谢景行洗完澡出来时,她还坐在那里,双眼有些发红,像是刚哭过,但又不完全是。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

    “又梦见了?”

    她点点头,嗓音微哑。

    “也不是梦,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谢景行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整个人拉进怀里,把她的头抵在自己肩膀上。

    “我今天看到新闻,说傅家的地产项目出了问题!”她靠在他怀里,缓缓开口。

    “傅衍礼也卸任了部分职位!”

    谢景行“嗯”了一声,语气没有太多波澜。

    “我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她低声道。

    “只是觉得……一切都真的过去了!”

    “他已经追不上你了!”谢景行看着她的眼。

    “从你离开他那天起,他就追不上你了!”

    她轻轻抬手抱紧了他。

    “我以为我会恨他一辈子!”她说。

    “可现在,我连恨的力气都没了!”

    “你不需要恨他!”谢景行抚着她的后背。

    “你已经赢了!”

    “我不是为了赢!”她垂下眼。

    “我是为了活!”

    “你现在不是在活!”他低头看她。

    “你在发光!”

    她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点疲惫。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没什么特别的。

    傅母说我没有出身、没有家世、说我就是运气好嫁进傅家。

    我那时候真的信了。

    她说得那么肯定,我就以为她是对的!”

    “她不是!”谢景行笃定地说。

    “她错得离谱!”

    “我那时候为了留在那个家,真的拼尽了所有力气!”她语速慢下来,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在清算。

    “我早上五点半起床,准备她喜欢的早餐菜单;我听她讲那些贵太太的闲话题,装作感兴趣地应和;我陪她去看病、买衣服,甚至替她跟傅衍礼撒谎,说他工作太累,不要打扰他!”

    “可我换来的是什么呢?”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换来的是她对我说‘你生不了孩子,你就不是完整的女人’,是她在我面前当着傅衍礼说‘这个女人,没用,赶紧换一个’!”

    谢景行闭了闭眼,手握得更紧了些。

    “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进去了!”陆知易继续说。

    “我从一个独立的女孩,慢慢变成了一个胆小、沉默、不敢发声的影子。

    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你走出来了!”谢景行抬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丝。

    “你现在已经是陆知易了!”

    “我以前只是傅太太!”她低声。

    “是那个可以被他们呼来喝去、可以为了留住丈夫而低声下气的女人!”

    “可现在,”她的声音忽然坚定了一点。

    “我是谁,是我自己说了算!”

    谢景行看着她,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温柔与敬佩。

    “我以前真的很怕!”她靠在他胸口。

    “怕我一旦离开,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你离开了!”他低声。

    “你离开了那个让你窒息的世界,也把自己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在基地演讲结束后,有个女孩跑来问我,她说她被家里逼着结婚,不想读研,怕自己‘太不听话’!”她轻轻吸了口气。

    “我那时候没能给她特别完整的建议,我只说了一句:‘你永远都有权利,做回你自己。’”

    “你已经在影响很多人了!”谢景行说。

    “我不想成为谁的榜样!”她轻声。

    “我只想告诉那些和我一样走过的人,我们不是不够好,我们只是一直在被否定!”

    “但现在不会了!”谢景行低头。

    “只要你不再否定自己,别人就没有资格说你不行!”

    她笑了。

    那是一种带着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