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柔光偏移
评审团中,有人给她打出了全场最高分。
有媒体现场采访:“请问您创作《柔光偏移》系列的初衷?”
她顿了顿,说:“因为我曾看过一束光!”
“它曾非常明亮,但我没能握住它!”
“那之后,我开始研究光线如何从边缘滑落,从焦点溃散—我想画出来,光是怎么变成雾的!”
陆聿白看到这段采访,是通过法国基金会官网的视频剪辑。
那天他刚结束一场临时董事会议,手边的笔记本还亮着,他却已经半晌未动。
视频里的她站在灯光里,身后是大片冷调画作,她说话的神情平静,语调没有一点起伏,仿佛那段话不是关于“他”,只是关于“光”。
他看着屏幕,忽然想到很多事。
她曾在工作室用毛边纸画过一幅他侧脸,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帮她削铅笔,后来那幅画不见了,他问她,她说:“弄丢了!”
其实没有。
他在她离开后,翻遍了她住过的那套小公寓,在抽屉夹层里找到那张画。
画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这人说话很烦,但下笔特别轻!”
他没告诉她。
他把那张画裱进玻璃框,放在家里书房的角落。
他开始学着去了解她的世界。
他去看现代装置展、去听艺术系研究讲座,甚至请陈桉帮他约了个专门研究材质拼贴工艺的法国教授,一口气学完三个月的课程,只为明白她在《破碎极光》里为何选择那块已经被市场淘汰的棉麻料。
教授说:“因为只有那种布料,才能在裂开时留下真实的纤维痕迹!”
“别的材料裂口是平整的,那不叫破碎,那叫复制!”
他忽然明白,她从头到尾,不是在炫技。
是在把自己剖开。
陈桉知道他这些变化,虽嘴上不说,但也不再多劝。
有次他忍不住问:“你就不怕她真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陆聿白看着远处落日,轻轻说了句:“我怕!”
“但我更怕,她回来只是因为孤单!”
“她不应该因为孤单而回来!”
而此时的徐盛听,正在整理通往海德堡的行李。
她从基金会最后一个展览日请了假,没有告诉策展人去哪儿,也没对任何人解释动机。
她只是觉得—是时候,去那个曾被某人提起无数次的地方,亲眼看一看了。
飞机从戴高乐机场起飞,几个小时后落在海德堡的清晨。
天还未亮,街道寂静,车灯偶尔划过窗前的湿雾。
她住进一间木质结构的家庭旅馆,墙上挂着干花,地毯有淡淡的麝香味。
老板娘是位七十岁的德国老太太,送了她一束新摘的野菊花,说:“这是阳台今早开的第一朵,送给你这样安静的人!”
她笑着接下。
行李箱最底层的糖盒还在,银杏叶书签没有再翻出,她只是每晚睡前翻出几张糖纸,再原样放回去。
海德堡不像巴黎那样浮躁,也没有港城的繁华。
它像一座旧书里被标记过的页码—翻过去会忘,翻回来总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