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希望你能看见光
徐盛听在小镇待了三天,每天坐在大学城旁的咖啡馆画速写。
她没有再画披风,也不画极光,只画街道、灯影、猫、和偶尔飞过屋檐的鸽子。
有一天傍晚,她去了海德堡眼科研究院。
只是站在外面。
没有进去。
她记得信上那句话:
“或许,下次再见时,我能看清你的睫毛形状!”
她想,也许他已经来了。
也许他就在某间病房,盯着窗外的光变化,用尚未完全模糊的双眼努力记录这个城市的轮廓。
两人若是相遇,会是怎样?
但,她没有去找他。
也没有打电话。
她坐在那家研究院对面的长椅上,画了一棵树。
树枝在冬风中摇晃,影子斜斜地投在雪地上。
她在画纸角落写了一句德语—
「ich hoffe, du siehst das licht」
(我希望你能看见光!)
临走前一天,她把画纸留在旅馆门口的信箱里,没有写收件人名,只留下一个素描签名。
那是她十七岁时开始用的—一个像翅膀一样的符号。
如果他看到,会知道是她。
如果没看到,也无妨。
她坐上返程火车,望着窗外树木飞速后退。
包里那盒糖还在。
她知道,有些人,是用一生的温柔教会你如何转身。
就像他那句话里写的:
「你的玫瑰值得永不凋谢的阳光,而我该去寻找自己的月亮了!」
而她,已经学会了。
在没有任何依靠的光里,独自站住,独自开花。
列车在穿越莱茵河支流的桥梁时轻轻震颤了一下。
徐盛听睁开眼,靠着车窗坐起身,手中素描本滑落在膝头。
列车窗外的光线透过树影打在她脸上,斑驳交错,仿佛一幅未完成的画稿。
她把素描本翻回最后一页,指腹轻轻抚过那张画纸角落,那句德文依然清晰,没有被车窗的晨光洗淡。
笔迹温柔,像她心中未说出口的所有情绪。
她没有打算在海德堡久留,但这三天的安静仿佛替代了许多年未曾喘息的时间。
她终于可以在阳光下画画,不必再思考是谁为她点亮灯,也不必再问谁会为她留糖。
她也终于明白,不是因为没有人爱她,而是她不再需要依靠那份爱来确认自己的完整。
车厢里有人小声通话,远远传来孩子的笑声,她低头收起素描本,再次把那枚糖盒轻轻放回随身包底。
糖纸仍整整齐齐地折着,没有一颗被吃过,就像那份沉默的感情,从来没真正索取过回报。
火车缓缓驶入巴黎北站,她站在人群中下车,呼吸着混杂咖啡与尘土的城市空气,觉得自己像是从另一个时间缝隙里折回来的人。
巴黎的街道比她离开时更冷了一些,圣母院前的鸽子已经少了,她在巷口买了一束白色马蹄莲,回到拉丁区那间阁楼。
屋子里没有人替她收信,但门缝下多了一封贴着红蜡封的邀请函。
是一位法国独立画廊策展人的私人展约。
她站在门口拆开信,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愿你在不被定义的边界里继续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