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心事贴墙角
清晨四点半，她坐在画桌前，铺开一张新纸。
她画了一扇门，门后是厨房的走廊，走廊尽头的地砖破了一块，门上有一道旧划痕，像是不小心留下，又像是某种执念曾经努力想要进去，最终却也只是划了一道浅浅的痕。
她把那道痕画得极慢，像是握着笔在描一段不愿再说的回忆。
画完，她在背后写了一句：
【你来过，但门从没真的为你开过。
你也没推过。
只是我站了太久，以为门缝是邀请！】
她把这幅画收进《居所》第六册，贴了一枚绿印章，是她前不久才刻的，印面写着：
“无人专属”。
那天早晨，她收到了策展人的一条消息：
【我们已经为你的“生活组章”系列准备好了展厅布置图，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安排一个闭馆前的内部预览！】
她回：
【谢谢。
不需要。
我不想再在我的生活面前设“入口”和“出口”！】
她清楚，真正的生活，不是为了展出而存在的。
真正的生活，是你能不能在没有旁观者的日子里，依然愿意早起画画、自己泡茶、晚上睡前翻几页旧书，偶尔发呆，也不觉得浪费。
那天下午，她收到了丁砚之的明信片。
是他从北方小镇寄来的，一张普通的风景照，画面是湖边枯水期的石滩，色调偏冷，笔触并不细腻。
他在背面写：
【你现在应该已经不会再把画分给别人命名了吧。
我也终于学会不试图揣测你每一笔的方向。
你画你的，我看我的。
这样就好！】
她读完，没写回信，只是把那张卡贴在书架侧面，风一吹就轻轻晃动，像在点头。
那一夜她没有画画。
只是点了盏香，把那本厚厚的随笔本翻到一页空白，写下：
【谢谢你们都走到了自己的地方。
也谢谢我终于不在你们的路上回头了！】
她盖上本子的时候，心里没有叹息。
也没有怀念。
只有一种温和、清晰、缓慢的实感—
我现在画下的每一笔，不是结束什么。
而是我正在过的这一刻，值得被记住。
凌晨六点，天彻底亮了。
她站在窗前喝完茶，听见楼下院子里有孩子在笑，猫在叫，风吹动树叶发出细碎的响动。
她拿出新纸，落下一笔线。
画的是她早晨醒来的样子。
没有构图，也不美化。
只是她把自己坐在床边的背影落了出来。
她终于愿意画自己了。
而画的那一刻，她不等谁看到，不管谁记得。
她只是知道：
这一笔，是我在生活里自己坐下的姿态。
它属于我。
属于我一个人。
就够了。
早晨八点，阳光开始落进窗台，薄得像一层细尘，在地板上慢慢铺开。
徐盛听坐在画室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刚泡好，茶香淡淡，混着窗外不知哪家厨房飘来的葱油味，组成一种细小但稳定的日常气息。
她今天没有设闹钟，却也没有赖床。
醒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但她没有像从前那样急着去落笔，而是慢慢地走出房间，洗漱，泡茶，打开窗，坐下来。
整个动作没有多余，也没有谁在等她开始。
她已经不再觉得“起得早”是一种自律，也不把“画得勤”当成努力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