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她从不画人
那年秋天,港城刚开始降温,丁砚之带着一副还不太合适的眼镜,站在阴影里静静画了一下午,最后在画纸边角写了一行字:如果我一直站在门外,你会不会知道我在。
那句字她是后来才看到的。
看到的那一刻,她没说话,只是拿回那张画,藏在了自己的画册最深一格。
现在想来,丁砚之那时候的靠近,安静到让人以为他从未动过情。
可其实,他所有的情绪都藏在笔尖,藏在他不言的等待里。
徐盛听低头,重新铺好画纸,手握起铅笔,落下第一道线时,窗外雷声轻轻响了一下,像是被谁悄悄拉开的一道帘幕。
她开始画那条街道了。
画得极慢。
她画了一道略有弯曲的街角,远处的路灯光在雨中折出柔软的黄色光晕,街边有一道断裂的台阶,一只被遗落的雨伞斜靠在栏杆上。
没有人物,连猫狗都没有。
所有的情绪,只藏在那一抹即将被雨水冲淡的光里。
她画完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
风吹开了窗帘,她没有去关,只是站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在窗边坐下。
她没刻意去想什么,但心绪仍不受控制地飘远。
她想起陆聿白前几天发来的那张照片。
她没有回复,但那张照片她看了很多次。
照片里的她站在画作前,神情有些局促,那是她第一次正式参展,整个人紧绷着,却又不肯表现出紧张。
那一晚,陆聿白是她唯一知道却假装不知道在场的人。
他没有送花,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只是在人群里站了一会儿,等所有人散去后,悄悄地把一张纸条塞进了她画作背后的画框缝里。
那张纸条后来她取下来了,纸上写了一句。
“你站在灯下,我只敢站在光外!”
她一直没告诉他,她其实看见他了。
只是她装作没看见。
她怕一旦回应,他们之间那点点小心维持的边界,就会立刻崩塌。
她太了解他了。
他一旦有回应,就会靠近。
可那时候的她,还没有学会怎么面对一个人的靠近,而不让自己再次失重。
如今的她,已经能稳稳站住了。
可他—却也变了。
变得小心,变得缓慢,变得再也不走到她跟前了。
她知道,那不是因为他不想走近,而是他终于明白了—有时候不靠近,比靠近更温柔。
丁砚之也是。
他的靠近一向含蓄,不张扬,不显露。
他的情感藏在他递来的调色刀里,藏在他夜里发来的风声录音里,藏在他讲课时不经意提到“她曾说过”的每一句里。
可她知道,他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
她曾听林西无意间说过,有一次去学院找朋友,看到丁砚之在画室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眼睛不时发红,却连一个眨眼都极轻。
她不敢问他现在的状态。
也不敢再去面对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替她看过整个展厅的眼睛,现在却在慢慢失去焦距。
可他还在画。
他还在用那双眼睛画她曾经坐过的椅子,喝水时用过的杯子,画她窗前那道光落下的角度。
他还在画。
哪怕他也知道,她不会再回头。
雨声越来越大,徐盛听起身关窗时,看到桌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