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全部选手展演完毕,已是未时。徐知然在看台上端坐了一日,已是十分疲累,只想早点回住处休息。
女客们都住在西侧的含光殿附近,偏徐知然的住处和其他人离得都远,在宫苑最深处,要走上好长一段路,越往前走人越少。
徐知行跟她一起回住处,一路上像只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三姐,你觉得今天的展演怎么样,是不是精彩极了!”
“唔,还行吧。”
“还行?这岂止是还行!你看没看到镇北王世子的气势,明明只有他一个人舞枪,却好像面对着千军万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都看得不能呼吸了。”
“你啊,你都快成追星族了。”说完这句徐知行没听懂的话,徐知然又拍了拍他的肩:“你从小就爱舞刀弄剑,又有天赋,又肯努力,假以时日,以后未必比旁人差。你记住,与其崇拜他人,不如争取自己也做那样的人。”
“说得好!”身后突然有人出声赞道:“小家伙,照你姐姐说的做,以后必定大有可为。”
徐知然一惊回头,只见时逍满面含笑,朝他们走来。
“时、时……你是镇北王世子!”徐知行瞪大了眼睛,激动得说不出话。
“嘘。”时逍伸手摸了摸徐知行的头,“别喊,我和你姐姐说两句话好不好?”
“好,好!”徐知行兴奋的眼睛都放光了,忙不迭退到一边,给时逍和徐知然让开空间。
时逍看着徐知然,一时只是笑,并未说话。
“世子要跟我说什么?”徐知然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又叫我世子。”时逍不满似的抱怨了一句,但眼里还带着笑意:“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好不好。听说我送请柬到府上,给你造成了一些麻烦。”
“哪里的话,要不是你送的请柬,今日也许我们还来不了呢。”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时逍状似不经意地凑近了些,露出一抹略带顽皮的笑:“我今日的枪法,可还入得了女侠的眼吗?”
“世子真会开玩笑。”徐知然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和他拉开距离:“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女侠。要说侠气,世子若不是生在军中,定会成为江湖一代侠客。”
“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时逍皱了皱眉头:“听你这几句话,怎么感觉跟我很不熟的样子。”
“世子多心了。”徐知然惊讶于时逍的敏锐,道:“如今我们身处皇家别苑,规矩森严,人多眼杂,让别人看到你跟我私下说话不好。”
尤其是,你如此引人注目,让那帮贵女看见你单独和我说话,还不把我活吞了。徐知如暗暗地想。
时逍看上去有点失望:“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人跟我说什么。只是今日我有些累了,若是世子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吧。”时逍有些沮丧,但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往回走的路上,徐知行还在频频回头看:“三姐,你怎么认识镇北王世子的?怎么他看上去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小孩子家家,不该问的别问。”徐知然正色道:“你要向姐姐保证,今天在这里见到镇北王世子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是,三姐放心吧。”徐知行被她严肃的神色吓到了,连忙郑重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第二日的展演是近身对攻。近身对攻为两两分组,本次鹰扬赛的前十名分为五组,按照名次顺序由后至前,依次对垒,由于是展演,自不会像正式赛事那样拼尽全力,讲究的是样式潇洒,点到为止。
可由于十一皇子不参加展演,便无人和头名的时逍对垒,故而按计划他不参与第二场展演,只参加最后一场骑马射箭。于是他也在东面看台落座,和纵青山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两侧。
这日主评审六皇子总算姗姗来迟,彼时徐知然正在有一搭无一搭地看场上白鹤一样的少年你来我往,余光瞥见,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气度华贵的男子从东面看台入口处走了进来。
“六殿下!”
“拜见六殿下。”看台上的人纷纷跪倒行礼。
来人正是当下最受皇帝宠爱的六皇子,安道成。安道成先俯身扶起拜倒在左侧的纵青山,语气亲昵:“子美请起,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殿下厚爱,臣不敢承受。”纵青山淡声道,同时不着痕迹地略后退半步。
安道成目光闪动了一下,随即又扶起跪在右侧的时逍,打量了一番,赞道:“早就听闻镇北王世子少年英雄,出类拔萃,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殿下谬赞,臣受之有愧。”时逍抱拳一礼。
安道成负手而立,微笑着让场内众人免礼。时逍因今日不下场,穿了套白色常服,和纵青山一左一右坐在安道成两侧。
他们二人一白一红,白者极清,红者极艳,简直将中间本也面目英挺的安道成衬的黯淡无光。
安道成也有所察觉,微笑道:“今日本王真是荣幸,大历朝最俊秀的两个儿郎就坐在我身旁。”他的目光转向时逍:“怎的今日,世子不下场吗?”
监正官凑到安道成身边,向他低声解释一番。
“我这个十一弟啊。”安道成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世子这么俊的功夫,本王还未有机会亲眼得见,既是展演,何必拘泥,不如另择对手,也让在座诸位开开眼界。”
时逍尚未答话,安道成的目光已经落到纵青山身上,称呼已从字换成了名:“青山,不如你来和世子比试比试,如何?”
时逍一怔,看向面前这个传闻无数的男人。他对这位临安侯的事迹,公开的,未公开的,都不知道听过多少,但和他本人却从未接触过。
此人危险,敬而远之。这是父亲对这个年少浪荡的临安侯的评价。
纵青山没有看他,眼睫低垂,意味不明地一笑:“王爷有命,岂敢不从,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世子的高招吧。”
时逍心里暗暗警醒,面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早听闻临安侯琴剑双绝,没想到今日有机会切磋,是我的荣幸。”
听说时逍要上场,而且和他对攻的还是纵青山,赛场上观赛的才俊闺秀们简直炸开了锅。而对在场的才俊们而言,临安侯和镇北王世子的对攻,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时逍家学渊源,受教于名师,又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第一场的枪法展示,虽只是轻描淡写,已经让人惊叹不已;而纵青山呢,却很少有人看过他出手。
他这样煊赫的身份,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动手才能解决。而且他日常荒唐事太多,人们渐渐只记得他的荒诞事迹,而忘了,他是由号称大历第一高手的监察寮寮主纵清河一手带大的。
场内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紧张,人人屏息以待,几乎忘了,这只是一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