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明静静聆听，手中命运长卷依旧翻动，他没有出言反驳，只将手掌微微举起，一缕因果丝线自虚空垂下，缓缓落入众神眼前。
那是一段被抽离的历史支点，闪烁着微弱金光。
其中显影者，是林念苏。
他跪坐在坍塌的龙墓边缘，肩头血污斑驳，身后尸骸枯骨如山，面前是一具即将苏醒的龙族王尸，青鳞泛光，獠牙未闭。此人不逃、不怒、不惧，只伸出双手，缓缓按在龙骨眉心之上，低声诵念一段古老而神秘的龙语。
下一刻，那龙王的眼睑微动，却没有咆哮，没有怒吼，只是轻轻低头，似在聆听什么远古的悲歌。
众神屏息。
“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凡人在试图沟通死龙，”陈清明轻声道，“我看到的，却是另一个神明，在未觉醒前的挣扎。”
“那不是神明。”弥赫罗尔站起，他七翼展开，星河遮蔽，“他是个不稳定的意志容器。他若成为新神，则必定走向反神、反秩序、反因果。他生而带有‘裂变因子’，你清楚得很。”
“我当然清楚。”陈清明微笑，声音却锋利如刃。“正因如此，才需要他活着。”
“在整个命运系统中，稳定的神祇无法引发裂变。只能由那些曾经卑微、曾经背叛、曾经挣扎的意志，才能在诸神黄昏时逆转一切。这不是篡改法则，而是尊重法则的唯一方式。”
“你在为危险辩护！”一名红焰之主怒吼，他的身躯如山脉燃烧，烈焰穿透因果之壁，“诸神不是因为强大而存在，而是因为秩序而存在！你若以不稳定者为锚点，将整个诸神纪元系系于一人之身，若他偏离轨道，后果便是——”
“终焉。”安丝曼补充，语气哀伤，“你愿意以一个可能的变数，换取整条时间洪流的赌注？”
陈清明依旧不语。他只是闭上双眼，将手中的命运长卷缓缓合拢，那一刻，整个因果天地的光线突然暗淡了数分。
然后，他睁开眼。
“你们把林念苏当作‘变数’，当作不受控的变量。而在我眼里，他是‘自由意志’的试验。”
他的语气轻柔，像是在与过去的某段记忆低语。
“我们太久没有真正相信凡人了。”
诸神一时静默。
这句话太轻，也太重。
因为他们都清楚——从第一次神战到无数纪元之后的星界内战，从天启燃起到诸神纷落，每一次‘凡人自由意志的崛起’都意味着规则将破裂，神座将崩。
他们恐惧的不是林念苏会失败，而是他若成功，是否意味着——“神”再也无法垄断因果之权。
“你不是在守护林念苏，”弥赫罗尔沉声道，“你是在守护‘选择’。但你忘了，真正选择命运者，必须承担全部代价——”
“他会承担的。”陈清明轻声答道，“他的痛苦、挣扎、困惑、怀疑、背叛，甚至最终可能的陨落，我都不会干涉。正如我没有给他超越常人的，也没有赐予他半点神力。”
“我只做了一件事。”
“他是否成为神，是否引来毁灭，那是他自己的事，不是你们的。”
这一次，诸神终于沉默得更久。
他们仿佛在等待，等待某一个更深层的声音从命运底层响起。
果不其然，一道古老到无法命名的意志从天际传来，如尘封时钟被重新拨动。
那是隐藏在所有神祇之上的终极观测者——“空因”。
祂不具形体，不具人格，不立神座。祂是所有可能性的交点，是宇宙自我观察的一道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