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理智也沦陷
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退让，也学会了如何将靠近变得不那么显眼。
她不再说“你看我一眼行吗”，她只是轻轻把他的西装熨好，叠整齐放在衣帽间，他习惯拿的文件笔和便签她每天都会整理好，桌上永远有热水，厨房永远有他喜欢的粥。
他看见了，也都记得。
这就够了。
她开始做早餐时手有些抖，那种细微的紧张像是她曾经面对千万观众直播时都没有过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她知道他不会说“你辛苦了”，也知道他可能不会吃，但她仍旧煮了最温和的一锅黑米粥，又切了几片苹果，摆成他曾说过的那个“太油腻前的调剂”。
她坐在桌边，看着那只碗冒着热气，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碗粥，她熬了两个小时，也熬了两个曾经的自己。
谢淮舟下楼时，她没主动开口，只是把碗推过去，动作轻得像风吹落一片叶。
他扫了一眼，没说话，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她低头喝自己的，碗边冒着热气，眼角泛着一点潮意，却倔强地什么也没说。
“味淡了！”他忽然说。
她抬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粥。
“我怕你胃不舒服，没敢放糖！”她语气温温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小心。
他没有再说话，只继续吃了一口，又一口。
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种笑没有情绪波动，只是一种隐隐的满足感，就像是一个做了很多却从不求回应的人，突然间得到了某种确认。
他吃完，放下碗，起身去洗手。
她默默将碗收起来，洗干净，擦净水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后她转身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文件袋：“今天是beiden那边确认样片出图的日子，我又写了一份颜色走向优化稿，你要是不嫌烦，可以一起带过去！”
他没接，只点了点头。
“我今天不去公司！”她忽然说：“我打算留在家里，把之前那几个被你打回的方案再重理一遍！”
谢淮舟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明显情绪，却也没有再拒绝。
她的语气温柔平稳，就像过去所有曾经说过的那些他记得的话。
“你早点回来，我晚上不熬夜，汤会准时热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不一定回来！”
“那也没关系！”她点头：“我会等！”
他说不出那一瞬心里是怎样的情绪。
她真的把他当年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次为她留灯、下厨房、等直播的习惯都一一还回来。
她甚至还原得太过精准，连他都分不清自己此刻是处于现在，还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个夜晚。
那时她直播完走进家门，他坐在沙发一角，桌上是一锅热汤，电视静音，他在翻她直播的后台数据，眉头微蹙，却没吭声。
“你别看了！”她当时不耐烦地说：“就算掉粉也是你运营不力，别老把错推我头上！”
他收起电脑，轻轻点头：“我会想办法！”
她却早已走进卧室，门一关，再不理他。
而现在的她，蹲在厨房一角翻他的工作习惯笔记本，一页页比对他标注的颜色分类，看得比任何人都专注。
她在做的不是补偿。
是困住。
他知道她不是想重新爱他，她只是想把他困在曾经那个她从未看懂的自己里。
她要他走不干净，哪怕不爱了，也要背着她走完这一生。
他不是没动摇，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动了。
他开车驶离林家时，望了望后视镜。
她站在窗前，穿着一件米色针织衫，眼神没什么波动，但站得笔直。
她没有挥手，也没有笑，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如当初他在后台看她领奖时，她在灯光下说出“谢谢平台和团队”的时候，没有看向他一眼。
现在换他站在台前，她成了那个默默站在台下的人。
命运绕了一圈，把他们原本的位置颠倒了。
她终于学会了怎么爱人，只是他不想再被她爱了。
他爱不起。
他已经，把心收了。
傍晚六点半，beiden展厅灯光如常亮起，试装区外的走廊空无一人，只剩下主厅里微弱的回音和远处工作人员交谈的细碎声。
谢淮舟站在展示台侧方，手里捏着最后一页的展示图纸，眉头轻蹙。
他已经在原地站了很久，灯打在他肩上，衬得那身黑灰西装线条笔挺，整个人立得冷静而沉稳。
章滢从另一侧的长廊走来，手中拿着一小盒茶色香氛，她脚步不快，眼神安静，看见他的时候只轻声道了一句：“刚确认完第三灯位的落点，有人改了线！”
“嗯！”谢淮舟应了一声，转头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
章滢停下脚步，站在他身侧，抬手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没怎么说话！”
他没有马上回应，只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这款香味太淡？”
“记得！”她语气平静，唇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但我以为你现在会更喜欢淡一点的！”
他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们之间的沉默不沉闷，是一种极度默契下的舒适。
他们站在一起时，从来不需要刻意靠近，也不用假装疏远。
章滢向来不抢他的语速，也不插他的话，她只是听，该出手时出手，不必多一个字。
谢淮舟看着台上模型布景，眼神渐渐收紧：“你觉得这个视觉走向……是不是太像林晚晚当年的那一套？”
“你是在说她模仿你，还是你开始看谁都像她？”章滢的声音不重，却极稳。
谢淮舟转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最近越来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走回头路！”
章滢没有安慰，也没有评判。
她只是盯着他，半晌才说：“如果你不清楚，你可以想一想她如果没有当初背叛你，你们是不是还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不会！”他答得毫不犹豫。
“你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谢淮舟了！”章滢声音轻：“她变了是因为你变了，你冷静了，她才懂得收！”
谢淮舟没再说话，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图纸边缘，像是在把心底那一层层缠绕已久的回忆慢慢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