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爱已成空
她披着一件宽松的羊绒外套坐在客厅,面前的茶几上堆着一沓她从未敢动的文件,是那段时间她为谢淮舟写的方案手稿、修订建议,还有那些再也不会被翻阅的便签。
她把那些纸一张张展开,指尖缓缓地抚过每一个他曾经批注过的笔迹,每一个被她重复研读的段落,每一页都像一块砸进记忆里的碎石,锋利、冰冷。
她终于下定决心将它们全部整理成一册,用皮封装好,然后放进客厅的抽屉里。
她不是想留作纪念,而是想封存。
这场她一个人演到底的戏,终于到了终场。
她累了,她演不动了。
而那个人,早已不是观众。
他不会再来看,不会再回应,也不会再等她下台。
她站起身,将茶几收拾干净,换掉沙发上的靠垫,把客厅清理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有人在这里坐过,从未有人在这里等过一个已经离开的男人。
中午阳光落进屋子,她烧了水,煮了一碗面,汤底是最简单的鸡汤,面条是她亲手擀的,她以前不做这些,觉得麻烦,觉得浪费时间,可谢淮舟离开之后,她就开始学,学做饭、学蒸米、学把鸡骨头炖到最后只剩下汤的那种厚重香味。
只是那碗汤,再也没有人为她尝一口,说一句:“太咸了!”
她坐下,一口一口把面吃完,然后把碗洗净。
再没有留下。
再没有等待。
她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没化妆,只戴了一顶浅色的帽子,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走在街道上,无人识得,仿佛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她去了市中心的那家旧书店,谢淮舟以前常来这里,说这里有一整排他喜欢的建筑类书籍,后来她也习惯了去,只是每次去都不会认真翻书,而是等他挑完书,站在门口等她。
现在她一个人进去,走到最里面那排靠窗的角落,那里放着她曾经不屑一顾的一本书《空间中的沉默》,作者是谢淮舟大学时最推崇的一位设计师。
她抽出那本书,翻开第一页,纸页泛黄,角落写着一行字。
“空间里不说话的部分,才是结构的本质!”
她忽然有些想哭,却强忍住了。
她知道,谢淮舟就是那样一个人。
他总是站在沉默里,把所有语言都藏在行为中。
而她,曾经只看热闹,不懂结构。
她将书买下,抱在怀里走出书店时,阳光正好。
她一个人走了一下午,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只是在街上走啊走,仿佛走得足够久,足够远,就可以把过去走掉。
可她知道,走不掉的。
她没办法把他从记忆里拿出来,也没办法从自己的生活中彻底剔除他的痕迹。
他太安静,安静得像空气,又像骨头。
她爱他。
可这个爱早就来不及了。
傍晚,她回到林家,屋子依旧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扰,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沉下来,夜幕如墨。
她没有开灯。
她喜欢这份黑。
这让她有一种自己还藏着的错觉—仿佛只要她不说、不看、不提,那个人就还在。
她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指尖轻轻摩挲着手心。
她梦见他们在旧巷子里第一次牵手的那个午后,阳光炙热,他的手指有些凉,却握得很紧。
她还梦见他低头对她说:“晚晚,你以后不要太骄傲,会摔的!”
她当时没听进去,只笑着说:“我就是要走得高,走得狠!”
可她现在才知道,狠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失去的那一刻,那种被彻底看穿、被放弃的痛。
她是真的疯了。
不是情绪崩溃的疯,而是那种自以为还能挽回一切的执念,那种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渐行渐远却还幻想着他会回头的偏执。
可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已经走进章滢的光里。
他们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她起身,走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写满了便签和计划的日记本,将它一页页撕下,丢进纸篓。
然后她关上灯,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街灯亮起,一盏接一盏。
她低声说:“谢淮舟,你赢了!”
“我彻底输了!”
“但你这辈子,也别想真的干净!”
“因为我来过!”
“你曾说过你记得!”
“那你就带着这个‘记得’,过你的下半生!”
她终于不等了,也不演了。
她将自己从舞台上撤下,谢淮舟已经散场,她也无需再撑。
而在另一端的城市,谢淮舟坐在章滢的书桌前,翻着一本资料,目光落在文件上,却久久没有动笔。
章滢在厨房煮着晚饭,锅里汤的香气慢慢弥漫出来,淡淡的,温和的。
他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看到那个身影时,心里忽然安静下来。
她没有给他太多语言,也不追问过去。
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给他新的生活、新的节奏、新的陪伴。
他终于明白,真正的爱不是困住一个人,而是给他自由。
章滢就是他的自由。
她站在光里,从不拉他,只是张开手,说:“你累了就来!”
而他现在,终于走完了那段路,也终于愿意放下那些让他疼了太久的执念。
他轻声说:“我回来了!”
章滢回头看他,笑着说:“我知道!”
章滢把锅里的汤端上桌时,谢淮舟已经将手头的工作合上,文件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他站起来,走到餐桌前,看着她利落地摆好碗筷,像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她没有开口说“辛苦了”,也没有问他是不是饿了,她只是在他落座的时候,将汤轻轻推到他面前,然后自己坐下。
他们之间没有繁复的仪式,没有需要彼此证明的爱意,更没有因为沉默而起的怀疑。
章滢从来都不是那个需要谢淮舟解释过去的女人,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做着她应该做的事。
“明天那场媒体见面会,我不安排你露面了!”她轻声说。
“为什么?”
“你不该总站在前台!”她抬眸看他,眼神温和:“你已经做了太多!”
“我不怕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