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分不清梦与现实

    第三十二章  分不清梦与现实

    而傅如烟太懂了。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抱他、又什么时候该放他自由。

    她完美得没有破绽。

    也让他,开始窒息。

    有一天晚上,傅衍礼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花园,四周是一座座镜子。

    镜子里映出无数个傅如烟的脸,她们同时对着他笑,说:“衍礼,你还爱我吗?”

    他拼命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去,最后镜子全碎了,他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耳边是一阵又一阵的尖锐笑声。

    他惊醒后,额头满是冷汗。

    下床时,他发现枕头底下放着一瓶熟悉的药,是傅如烟最近经常替母亲准备的镇静片。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药拿出来的。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放的。

    他越来越不确定这个家里发生的一切。

    越来越分不清梦与现实。

    他想打电话。

    那一刻他想起陆知易的电话,可他手指刚触到拨号界面,又停了下来。

    他知道,她早已换了号码。

    她也不会再接他的电话了。

    她过得很好,他听说了。

    甚至有人告诉他,她已经成为国外顶级实验室的核心研究员,多个研究项目的联合主导人。

    她重新站了起来。

    而他,却一点一点沉下去。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

    她不再需要他。

    他也,不配再去打扰她。

    旧金山的冬日雨季一场接着一场,连绵的阴云把天空压得很低,街道边的落叶都积了水,踩上去“啪嗒”一声溅起泥点。

    陆知易站在研究所五楼的走廊尽头,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指尖却隐隐发凉。

    她刚结束一场跨国远程会议,那是一次全英文报告,与会者来自美、英、德三地的科研团队。

    汇报过程顺利,每一个环节她都驾轻就熟,语速适中,反应冷静,面对对方尖锐的问题也从容应对。

    整个会议结束后,她脱下耳麦的那一刻,周围同事都在为她鼓掌。

    “陆博士,真不愧是我们团队的门面!”

    “我刚才都替你紧张,没想到你说得那么自然!”

    “现在谁还说科研女不擅表达?陆博士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回应,回身走进了茶水间。

    她不是不开心,只是那种被夸赞带来的轻微喜悦,在她心底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涟漪了。

    或许是因为一路走到现在,她太清楚,每一场“成功”背后,有多少是用伤口和代价换来的。

    她低头看着杯子里蒸腾的雾气,忽然想到过去的自己。

    那个连在傅家宴会厅自我介绍时都要提前背稿、练习微笑弧度的女人,现在可以站在世界顶级学术平台上侃侃而谈。

    那个曾经被压在阴影下、以为只能低头服从的人,现在已经可以坦然直视所有目光,不论是善意的、质疑的,还是冷漠的。

    她变了。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来得并不容易。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谢景行正在桌前整理实验材料,看到她进门,递过来一叠新到的合作合同:“欧洲那边的数据收到了,你晚点看看!”

    她接过:“你已经确认过了?”

    “核过一遍,主要看你这边的判断!”

    “好!”

    她坐下开始翻阅文件,两人一如往常地安静配合,话不多,却节奏默契。

    整间办公室里只有翻纸和电脑运转的声音。

    直到阳光从厚重的云层缝隙间微弱地洒进来,她才慢慢放下资料,揉了揉肩膀。

    谢景行递过一杯热水:“想休息一下吗?”

    “还可以撑一会儿!”

    “你现在比机器还准时!”

    “是你教我的!”

    他轻笑一声,没说话。

    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痕迹,忽然道:“你会不会有一天觉得我太‘自给自足’了?不太需要别人?”

    “你觉得自己是吗?”

    她想了想:“我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想靠谁了!”

    “我更像一架自己启动、自我修复的系统!”

    “很稳定,但也有点……孤独!”

    谢景行沉默片刻:“你不是系统!”

    “你是人!”

    “人本来就该有自己的独立,也该有脆弱的时候!”

    “你不是不需要别人,你只是怕需要了别人之后,又被抛弃!”

    她没吭声,只是转头看他。

    他眼神温和,语气却一如既往地笃定:“我在!”

    “你什么时候需要,就说!”

    “你不需要说爱,也不需要答应任何承诺!”

    “我不会退!”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口一热,一种微妙的情绪在胸腔里游走,却无法被清晰命名。

    她抿了口水,低头继续翻阅资料。

    而谢景行没有再多问,只是回到自己的座位,像平常那样,一页一页地处理着实验报告。

    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靠得更近一寸,也没有拉开。

    可那种情绪,却一点点地深入骨里。

    国内的傅家,气氛则越发压抑。

    傅母的病情日渐恶化,医生说已经进入“功能紊乱”阶段,言语与行动都开始退化,有时候甚至连儿子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傅衍礼站在病床前,看着母亲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内心翻涌着无法言说的愧疚与不安。

    傅如烟坐在一旁,手里握着药瓶,柔声说:“妈今天吃得不错,情绪也比昨天好一点!”

    她的语气依旧平稳,动作细致,面带恰到好处的忧色,看上去是一个孝顺得无可挑剔的好儿媳。

    傅衍礼点点头:“辛苦你了!”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她淡淡笑:“我也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傅衍礼看着她,眼底复杂。

    他越来越看不懂她。

    她不再多言,做事井井有条,处理家族事务果断利落,但在他面前,她的情绪像是完全被抽离了。

    她不哭不闹,也不再主动靠近,就只是默默完成着一个“妻子”的职责。

    有时他站在窗前发呆,她就会默默递上一杯茶,或者在他加班回家时,热好饭菜安安静静地放在餐桌上。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让他越来越觉得陌生。

    有一天深夜,他梦见自己回到婚礼那天,傅如烟穿着白纱站在红毯尽头,他却怎么也走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