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眼角是湿的
风把信吹走了,她追过去,却始终捡不回来。
她睁开眼的时候,眼角是湿的。
坐起身,她摸了摸被子边缘,谢景行不在。
她穿上外套走到客厅,果然,他在阳台上,坐在藤椅里,手里捧着杯热水,身上披着薄毛毯。
她没有出声,只是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怎么也醒了?”他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夜里的低哑。
“做梦了!”她靠着椅背,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
“梦到以前的事!”
“傅家?”
她点点头,眼神空空地看着远处。
“梦见我回去收东西!”她轻声说。
“可我进不了门!”
谢景行看着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
“我有时候觉得,梦不是我们忘不了过去,而是过去一直没放过我们!”
“你不是还没放下!”他淡淡地说。
“是你终于敢承认你痛过!”
“我以前连‘我不快乐’这句话都不敢说!”
“你怕说了会被说矫情!”
“嗯!”她眼神微微一黯。
“我怕被说‘你日子过得已经很好了,还想要什么?’”
“现在你不怕了!”
“我还是会怕!”她低声。
“只是我学会了,不管怕不怕,我都可以说出口!”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谢景行望着远方黑沉的夜色,忽然问。
“你有没有恨过?”
陆知易沉默了好几秒。
“有过!”她说。
“但不是那种想报复的恨!”
“是那种……你明明那么努力对一个人好,最后却被当成多余的存在!”
“你觉得你付出了很多,低头了、退让了、解释了、包容了,可你还是不被需要!”
“那种恨,其实是对自己的!”
谢景行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你不是不被需要!”他说。
“是你太好了,所以他们以为你‘应该如此’!”
“我现在才知道!”她望着他,声音里有一点发抖。
“我不需要去成为谁的好太太,我只需要成为我自己!”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他靠近她。
“不是因为你‘做得很好’,是因为你不再对任何人低头!”
“我以前活得太用力了!”
“你现在也不轻松!”
“但我至少知道,我是为自己活!”
她闭上眼,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地说。
“谢景行,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什么?”
“是我突然忘了自己走过的路!”
“你不会!”他说。
“你走的每一步都太深了,你身体都记得!”
“我还记得第一次你帮我说话的时候!”
“在会议室?”
“嗯!”她笑了一下。
“我讲完一组数据,有人说‘逻辑不够清晰’,你那天站出来,直接说:‘她讲得很完整,是你听得不清楚。’”
谢景行笑了。
“我说的不是客套话!”
“那天我就想,我是不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护着!”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我以前连哭都不敢!”她声音很轻。
“怕人觉得我情绪不稳!”
“你现在哭了我也不走!”他在她耳边说。
“你可以哭,我就在!”
她眼睛一酸,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没有抽泣,也没有声音,只是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谢景行的肩头。
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手掌在她背上来回地轻轻拍着。
“你以前真的太苦了!”他低声说。
她没有说话,只是越抱越紧。
他们在风里坐了很久,天边慢慢泛出了一点浅蓝。
清晨七点半,陆知易已经换好衣服,站在洗手台前梳头。
她今天穿了一件干净利落的白衬衣,外面套了深蓝色的针织背心,下摆压得平整,裤脚整洁干净。
镜子里的她气色很好,眼睛里没有疲惫,也没有红痕。
她对着镜子轻轻点了点头。
“你做得很好了!”她轻声说。
“别再怀疑!”
出门时,谢景行已经在玄关等她。
“早餐在食堂?”她问。
“我带你出去吃!”
“今天不忙?”
“组会推到下午了!”他一边递给她包。
“我昨天夜里看你那个状态,我就想:你需要一顿正经的早餐!”
她轻笑。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状态不好?”
“你现在看起来很好!”他靠近她。
“但我知道你昨晚哭了!”
她眼神一顿,没再说话。
他们一起走到基地外的一家小馆子,坐在靠窗的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侧脸上,她点了一份豆腐粥和一碟小菜,谢景行点的是汤面和鸡蛋。
吃到一半,她忽然放下勺子,望着他。
“你会不会觉得我一直都在和过去较劲?”
“你不是在较劲!”他舀了一勺汤。
“你是在清理它!”
“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干净?”
“你不用干净!”他看着她。
“你有伤痕,也有光!”
她低下头,嘴角轻轻扬起。
“你这句话,太会说了!”
“我只对你会说!”
她看着他的眼神柔下来,眼底的光不再是防备,而是久违的信任。
傍晚,陆知易在实验室加完最后一组数据,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时,江澄推门进来。
“知易姐,今天状态不错啊!”
“还行!”
江澄靠着门框看她。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放松了不少?”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今天开会连眉毛都没皱!”江澄笑。
“你以前开会,那眉头一紧,我就知道你在忍!”
陆知易笑了。
“我确实比以前轻松了!”
“那你现在还会怕吗?”
“怕什么?”
“怕别人不喜欢你,怕你表达多了让人不舒服!”
陆知易收拾好文件,站起来。
“我还是会考虑,但我不再因此闭嘴!”
“你真的变了!”
“我只是终于看清了我是谁!”
“那你现在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背着光站在那里,语气很轻,但坚定。
“我想成为那个,我十年前就该成为的人!”
“我希望我可以告诉她—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你值得!”
那一刻,阳光从她背后洒进来,像是她终于站在了自己影子的前面。
她不再害怕过去,也不再回避未来。
她是陆知易。
终于,完整了。
晚上九点,基地夜班交接的钟声准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