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陌生的熟悉
“我是不是越来越软了?”她问。
“你不是软!”他语气缓。
“你是在被允许之后,终于开始放松了!”
“你允许我依赖你吗?”
“我一直都在等你依赖!”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进他胸口。
“我今天还想起他了!”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不是故意的,只是电话里那个同事说起他,说他这段时间情绪不太好,说他每天不出门,在傅宅里坐一天,不说话!”
“你难过吗?”谢景行问。
“没有!”她顿了顿。
“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他不是真的爱过我!”她笑了一下。
“他只是失去了掌控!”
谢景行没说话,风吹过来,将她的发丝吹乱,他伸手轻轻替她压下。
“你有没有觉得,他也是个很孤单的人?”
“他是!”谢景行说。
“但他不值得你去替他难过!”
她靠在他怀里,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我不是想念!”她说。
“我只是想告诉自己,我真的走得很远了!”
“你已经走得够远!”他轻声。
“远到连过去都看不清了!”
“可我还是记得!”
“那就记着!”他温和地说。
“你不需要把它忘掉,你只需要知道,记得,并不意味着你要回去!”
她点头。
“我知道!”
他们安静地站在走廊尽头的风里,宿舍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出来,落在地面上,拉出两道交缠在一起的影子。
那是两个终于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
一个走了太久,一个等了太久。
而现在,他们终于并肩。
再也不是一个人。
再也不需要回头。
风吹过她的发,他替她收起每一寸细碎的冷意。
从此往后,所有夜晚,都不再孤单。
她会记得,也终于可以放心地把那些记得,交给一个不会离开的人。
谢景行没有问她的眼眶为什么又红了。
他知道,有些情绪不该被拆穿,就像有些话语,不该被逼着吐出来。
她靠着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基地的晚间广播响起,才缓慢直起身来。
那一刻她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清明,仿佛刚刚那一段情绪只是她梦中短暂的一趟往返,醒来之后,一切都得重新整理、归档、封存。
“我们回去吧!”她轻声道。
“好!”
两人一路走回宿舍,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感应灯在他们脚下亮起又熄灭,像是随着他们的脚步节奏,有条不紊地伴着这条熟悉又安静的路径。
进屋之后,她没有立刻换衣服,而是走到阳台前,把窗打开。
风一下灌进来,吹得她额前发丝凌乱,她却没有回避,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谢景行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她扯了扯领子,轻轻靠回他身前。
“你说人这一生,到底会有多少次真正的改变?”她忽然问。
“你指什么?”
“从一个状态,彻底脱胎换骨,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他想了想,说。
“也许只有一次!”
“那我是不是已经用掉了?”
“没有!”他说。
“你只是找回了自己!”
她靠在窗框边,看着远处夜色中模糊的实验楼。
“我以前不懂什么是‘自我’!”她轻轻道。
“我在傅家那几年,做什么都是围着别人转—他们喜欢我温顺,我就笑得温顺;他们喜欢我不争,我就刻意沉默!”
“你不是你!”他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她转头看他。
“我每天早上起床前都会看一眼天气,怕下雨天影响傅母的情绪;出门前我会把每根头发都捋顺,怕她说我邋遢;连做饭的味道,我都记得她不喜欢葱,我自己也不吃!”
“你让自己消失!”他语气沉着,却听得出压抑。
“把所有部分都拆开、收起,只为了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
“是啊!”她低低笑了一声。
“但他们从来都没有要我真正留下来!”
“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填补空位的人!”
“可我那时候太想留下!”她眼神泛红。
“我怕我走了,就再也没有归属了!”
谢景行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贴着她掌心,一寸一寸地摩挲。
“你现在呢?”
“我现在……”她看着他,轻轻吸了口气。
“我现在不怕没归属了!”
“为什么?”
“因为你在!”她说。
“我知道你会在!”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拉近一步,将她整个拥入怀里。
“你知道你改变我很多吗?”她靠在他胸前,声音很轻。
“我以前不敢撒娇,不敢说我想吃什么,不敢发脾气。
我甚至不敢生病,怕人觉得我娇气!”
“我愿意你娇气!”他轻轻贴着她发顶。
“你每一次想说‘我不行了’,我都接得住!”
她没出声,只是抱紧了他。
“你第一次带我去你奶奶家吃饭,我坐在你旁边,筷子都不敢动!”她轻声道。
“你夹了一块肉放我碗里,你奶奶笑了,说我‘太小心’,你回她说,‘她以前太委屈了,现在才刚学着放松’!”
“那是实话!”
“我那时候就哭了!”她说。
“我没让你们看见,我是在洗碗的时候,一个人在厨房哭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觉得我脆弱!”
“你不脆弱!”他说。
“你只是太孤单!”
她轻轻点头。
“我现在不孤单了!”
他们靠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直到风变得凉了,她才缓缓拉上窗帘,回到房间。
谢景行去厨房热了杯牛奶,她接过时没有立即喝,只是在他转身收拾东西的时候,轻声唤了一句。
“谢景行!”
“嗯?”
“你以后如果有一天……不爱我了,记得提前告诉我!”
他动作一顿,转头看她,眉心皱了一下。
“我不会不爱你!”
“我知道!”她轻声道。
“但我还是想听你说!”
他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目光沉静。
“陆知易,我这辈子只爱你!”他说。
“不是因为你是谁,也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因为我就是爱你!”
“你不会觉得我现在变得情绪化了很多吗?”
“你该更情绪化一点!”他坐下,把她手里的牛奶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