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烟火放完后便轮到了各王孙贵族家中,那些烟火虽没有皇宫的盛大唯美,但胜在放的人多,也颇有趣味。
昏暗的院内被四面八方升起的烟火照耀的光彩陆离,以至于春花秋月没发觉躺椅上的少女脸红得有些不正常,还当是被这纷繁的光彩照出的红。
靖王府的烟火早早就准备好,管家徐伯本想来请示王妃他们要什么时辰放,可看到院内情景后忍不住两眼一红,老泪纵横的离开了。
他们家王爷王妃可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才成婚不到半月,怎的就……唉,今年这除夕比往年还要萧瑟几分,真叫人心里发酸。
“老天有眼,能不能让咱们王爷快点好起来,陪王妃过个年吧,我愿意用我这条老命来换……哎呦。”
徐伯边念叨边抹着泪,猝不及防撞到一人,好险没摔下去,幸好那人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
稳住身子后他正想看看这么莽撞的人是谁,旁边却有一名小厮边跑边喊:“徐伯,烟火我们都搬出来了,你问过王妃了么,几时放呀——呀!!!”
那小厮离得近了,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尾音那个呀字变了调,脚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瞪得溜圆,哆嗦着喊:“王……王王……王爷?!!”
王爷?!
徐伯不可置信,拿衣袖擦了两下眼睛,这才抬头看向那有些莽撞的人。
眨了眨眼,又使劲擦了两下。
然后一脚踹向小厮,骂骂咧咧的:“王爷王爷,哪里是王爷,你也不看仔细点!”
那小厮也看清楚了男人的长相,一骨碌爬起来,不好意思的摸头:“原来是明六大哥。”
徐伯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问来人:“明六,你不是跟着王爷进宫了么,怎么这会回来了?是不是王爷病好了?能回来了?”
“取个东西,很快就回。”明六话很少。
徐伯忙给他让道,欲言又止的想继续打听病情,又不敢的模样。
明六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轻淡地丢下一句:“烟火,现在就放吧。”
徐伯一愣,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哎!哎!我这就去!”
若王爷还未有好转或是严重了,明六定然不会有心情让他们去放烟火。那只能是王爷的病有了起色!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徐伯笑的脸上褶子挤起来,带着那小厮小跑着往放烟火的地方赶,路上那小厮还在念叨:“今天真不能怪我看错,明六哥今天那身形乍一看简直跟王爷一模一样。”
徐伯咂咂嘴,也嘀咕:“你别说,我刚开始看也被吓一跳……”
他回头瞧了一眼,那廊下早已没了人影,只剩无数红绸在风中飘荡。
“徐伯?徐伯?”
徐伯回过神:“又怎么了?”
小厮指了指他的衣服:“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啊?”
徐伯低下头,只见胸前不知何时沾染上大片血迹。
那血当然不可能是他的,他怔了一瞬,又看向明六离开的方向:“受伤了还跑这么快……”
不对,他不是去照顾王爷的么?怎么还会受伤呢?!
“走走走,别看了,赶紧去放烟火!”徐伯移开视线,催促着往前跑。
……
从进门开始就络绎不绝映入眼帘的祈福红绸让男人脚下步履匆匆,直到踏入灵苑,他才猛地停下脚步。
那些字迹不同心愿相同的红绸在这里开始转变,满院子飘飞的祈福绸布上全是同样的笔迹。
他看过姜灵竹在设计图上写的字,飘逸灵动有余,却不太工整。
可现在,那些字再整齐不过,能看出她是如何伏在桌前认真书写下这一笔一划。
烟火砰一声炸响,冷风呼啸而过,绸布发出悉索声响。
【愿吾夫谢怀瑾长命百岁】
他站在廊檐下,天上四散的烟火映照出他眸底的红。
……
躺椅上,姜灵竹强撑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其实她早就醒了,靖王府周边的烟火声连绵不绝,但声音不算大,她就继续昏昏沉沉的窝在温暖的狐裘中。
不想醒,方才梦到谢怀瑾了。
可梦终归是梦,靖王府内的烟花砰砰作响,将半梦半醒的她唤回现实。
但为什么……
她又看到了那个身影?
卷翘的睫轻颤,姜灵竹凝望许久,系满红绸的廊檐下,男人身姿挺拔,面容被漫天烟火模糊的看不真切,可那身影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喉咙干的难受,她只能发出轻声呢喃,声音沙哑的厉害:“谢怀瑾……是你么?”
那男人站在暗处没动。
她恹恹的垂下眉眼:“又是梦……”
正想闭眼睡去,耳边突地听见一声清脆的鸟鸣。
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鸟?
她有些奇怪,困倦的眼再次睁开,四下看了看。
春花秋月不知何时靠在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再看那廊下的男人,他不知何时踏着烟火光亮走到了院里,火盆光芒摇曳,照出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谢怀瑾?
姜灵竹有些茫然地眨眨眼,视线中那人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面前,一双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藏着万千情绪。
只有谢怀瑾会这样看她,她确定自己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