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华伸出来的手指头都在哆嗦，嘴巴张得老大，像是忽然被人用一块湿布死死地捂住了口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忘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平地里炸开一个响雷，把他所有的思绪、所有的常识都给炸成了一片纷乱的空白。
他使劲地闭上眼，再猛地睁开。
牛圈里，那头本该烂泥一样躺在草料上等死的小牛犊，此刻正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长长的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打在自己结实的后腿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它低着头，从容不迫地咀嚼着草料，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像两颗黑宝石，充满了健康的灵气。
这不是幻觉。
李兴华下意识地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那股子钻心的剧痛顺着神经“噌”地一下就窜上了天灵盖，疼得他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嘶——真他娘的疼！”
这不是在做梦！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活的……它居然是活的……’
李兴华的内心在疯狂地咆哮，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拼命地擂动，咚咚咚，咚咚咚，震得他胸口阵阵发麻，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猛地转过头，一双熬得通红、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小虎。
那眼神，已经完全不是在看一个粉雕玉琢、惹人怜爱的八岁孩子了。那分明是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创造了神迹的、让他无法理解的“怪物”！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变得尖锐、沙哑，几乎破了音：“小……小虎……同志……这……这真的是……你养的？”
王小虎依旧背着那双小手，仰着白净的小脸，表情却是一派的理所当然，好像只是做了一件“今天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干净了”之类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啊，李干部。”他用清脆的童音回答，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它现在能吃能睡，胃口好得很。您看，一天比一天壮实呢。”
“奇迹！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李兴华再也绷不住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扑到了牛圈的栅栏前，双手死死抓住粗糙的木头栏杆，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捏得发白，一根根青筋如同蚯蚓般在手背上暴起。
他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贴上去，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打量着那头正悠闲地甩着尾巴，对他这个失态的干部毫无反应的小牛犊。
他嘴里颠三倒四地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活的……真的站起来了……还在吃草……毛都亮了……天呐……天呐……”
他不是不懂行的外行人，恰恰相反，因为在军管会负责的就是后勤和农业生产这一块，他看过的牛，比很多人一辈子见过的都多。他太清楚这头牛犊送来时是什么鬼样子了。
‘当时那牛，就是一摊烂泥！浑身滚烫得能烙饼，呼吸跟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响，眼睛都闭上了，四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怎么拽都站不起来。咱们农场最好的老兽医，围着它转了三圈，最后摇着头，叹着气说，没救了，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了，让我们早点准备草席，别让它在这儿碍事……’
可现在呢？
就这身段，虽然还看着瘦，但那骨架子已经完全撑起来了，后背的线条流畅结实，是健康牛犊才有的样子！
就这精神头，一双眼睛乌黑发亮，充满了灵气，哪有半分病态？
就这身皮毛，干净蓬松，在院子的阳光下，隐隐泛着一层健康的光泽！
这哪里是病好了那么简单？这状态，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头小牛都要好！甚至比当初那些高高在上的苏联专家带来的，最健康的那几头还要精神！
‘我的天……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李兴华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感觉自己几十年来建立起来的认知和经验，正在被眼前这个八岁的孩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摧枯拉朽的方式，彻底颠覆、粉碎。
他激动地回过身，双手抓住王小虎的肩膀，因为太过用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和祈求：“你是怎么做到的？小虎同志！你到底……到底用了什么神药？”
王小虎早就想好了滴水不漏的说辞，他不慌不忙，甚至还伸出小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李兴华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背，那沉稳的样子让李兴华都愣了一下。
“李干部，您别激动。其实也没什么神药。”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就是用了一些我爷爷传下来的土方子，熬了点草药汤，给它把肺里的寒气驱了出去。我爷爷说，这种从国外来的牛，身子娇贵，最怕咱们这边的寒湿气，得温养，不能下猛药。”
“后来我看它身子太虚，就想着人虚了得吃点好的补补，牛肯定也一样。所以就每天去割最新鲜的草，混上一些家里磨碎的豆子和谷糠喂它，再用咱们院里那口井最干净的井水给它喝。天天给它打扫牛圈，多让它晒太阳，它自个儿底子好，求生欲强，就慢慢长起来了。”
这套说辞半真半假，听起来合情合理，既有“祖传秘方”这种无法考证的神秘因素，又有“精心照料”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努力，完美地解释了一切。
李兴华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看向王小虎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佩服，甚至是一丝敬畏的复杂眼神。
‘一个八岁的孩子，不但有担当，有胆识，竟然还懂得如此高深的兽医技术和匪夷所思的饲养方法！这哪是土方子，这分明是一套完整的、咱们闻所未闻的科学理论！’
李兴华心里翻江倒海。
‘这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个妖孽！是个宝贝！是我们新中国最需要的人才！’
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个无比大胆的念头，像一颗火星掉进了火药桶，不可抑制地在他心里轰然炸开！
‘国家现在百废待兴，工业要发展，农业是基础。可牛，这种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和食物来源，却极其短缺！一方面是战争损耗导致存栏量稀少，另一方面是咱们自己的饲养技术太落后了，牛的成活率低，产出也低。’
‘那批从苏联引进的牛犊，是咱们花了天大的代价换来的希望，结果水土不服，病倒了一大片，苏联专家都束手无策，急得我们焦头烂额。’
‘如果……’
‘如果能让王小虎把他的技术贡献出来……不，哪怕只是让他帮忙……把剩下那批牛也救活……’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在他心里疯狂地滋长，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但他首先想到的是，必须先兑现承诺。
他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票证，一起递给王小虎。
“小虎同志，这是组织上给你的奖励！你救活了这头牛，就是为国家立了一功！这里面有二十块锃亮的银元，你数数。还有一匹棉布的布票，够你们兄妹三人一人做一身新衣裳了。另外还有二十斤白面，十斤大米的粮票，你拿着，给弟弟妹妹添件新衣，买点好吃的！”
王小虎没有推辞，坦然地接了过来。他知道，只有接受了这份“小利”，后续的“大利”才好谈。他把布包和票证交给旁边一直好奇看着的王小花，小姑娘接到沉甸甸的钱袋，高兴地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谢谢李干部，谢谢组织。”王小虎认真地道谢。
看到王小虎收下，李兴华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他知道，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关系到一项重要的工作，甚至会影响到国家的农业发展！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他松开王小虎的肩膀，退后一步，郑重其事地一字一句地对王小虎说：“小虎同志，我代表组织，想跟你商量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王小虎心中一动，知道正戏来了。他小脸一肃，站直了身体，眼神清澈地看着李兴华，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回答：“李干部，您说，我听着。”
“是这样，”李兴华努力斟酌着自己的词句，生怕吓到这个孩子，又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组织上，还有一批从苏联引进的牛犊，情况……跟这头差不多，甚至更糟糕。体弱多病，水土不服，咱们的饲养员想尽了各种办法，连请来的苏联专家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摇着头说这批牛的基因不适应我们的环境。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了。”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紧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小虎的眼睛，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从那张小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拒绝。
“我？”王小虎故作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对！就是你！”李兴华重重地点头，语气无比肯定，“小虎同志，你放心，组织上绝对不会让你白帮忙的！咱们可以谈谈条件！”
他生怕王小虎不答应，不等他开口，赶紧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牛犊，由组织提供！草料、豆饼、谷糠这些精饲料，组织也全部负责供应！每个月按时送到你家门口！你只需要提供技术和场地，负责把它们养活、养好！”
王小虎听完，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我的天！这哪是让我帮忙，这分明是给我送钱送资源来了啊！提供牛犊，提供饲料，自己只需要出“技术”和场地，就能白得奖金和产出分成！那些凡间的饲料我根本就用不上，只要把牛收进灵草空间，用灵泉和灵植喂养，别说养活了，养成神牛都轻而易举！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空手套白狼的绝佳买卖！一个合法合规，还能为自己提供完美掩护的买卖！’
但他表面上却紧紧皱起了小眉头，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李干部，这……这事太大了。我怕我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好奇张望的王小牛和王小花，声音低了下去。“而且，您看我这里地方也不大，养一头还行，养多了怕是转不开身，到时候再给养坏了，我可担待不起。”
李兴华一听这话，心里不但不急，反而一定。
不怕谈条件，就怕不谈条件！这孩子是在讨价还价！他心里门儿清！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绝对不能黄了！他心里一急，赶紧加码：“小虎同志，你听我说！这批牛要是能养成功了，能解决多大的问题？这是为国家做贡献！我向你保证，作为报酬，每成功养大一头牛，组织会再给你发一笔丰厚的奖金！而且，如果是奶牛，产出的牛奶，你可以留下一成自用！将来这些牛如果产下新的牛犊，你也可以分到一成！”
王小虎似乎还在犹豫，小小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李兴华一咬牙，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许诺：“地方小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回去立刻向上面打报告，申请在城郊批一块地给你！到时候建一个真正的养殖场，让你当场长！专人专供，不受打扰！”
“至于责任，你更不用担心！”李兴华拍着胸脯保证，“这些牛反正已经是……那种情况了，你放手去干，救活了是你的天大功劳，万一……万一不成，组织也绝不会怪你！怎么样？”
他看到王小虎的眼睛亮了一下，知道这条件打动他了，赶紧又加了一把火：“将来你要是贡献突出，说不定还能破格推荐，送你去苏联留学深造呢！”
“去苏联？”王小虎心里一动。
‘去苏联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有灵草空间，悟性逆天，这个时代的工业和科技，特别是重工业，苏联可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哥。要是能去那边看看，把他们的技术图纸、工业体系学到手，对我未来的发展大有裨益。这可比单纯的黄金白银价值大多了。’
对于自己，帮官方养这批牛的好处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王小虎按捺内心的欣喜，假装沉吟了片刻，小脸上露出一种经过激烈思想斗争后，终于被“为国家做贡献”的宏大理想所感召，下定决心的表情，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李干部，冲您这句话，为了国家，我干了！”
“太好了！”李兴华激动得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不过，”王小虎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有个条件。”
“你说！别说一个，十个都行！”李兴华大喜过望，满口答应。
“牛，我可以养。但是，我养牛有我自己的方法，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有很多讲究和忌讳，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让外人看，一看就不灵了。”王小虎一字一句地说道，小脸上满是认真，“所以，我只用我自己的方法养，你们的人不能干涉，也不能随便过来打扰我。牛送来之后，你们就等我通知就行了。”
这才是他的核心目的，彻底隔绝外界，方便他用灵草空间作弊。
“没问题！这个我完全可以保证！”李兴华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条件。高人嘛，总有点怪癖的。这叫秘方不可外传！别说不干涉了，只要能把牛养活养好，让他派俩战士在这院门口站岗，把这院子列为军事禁区都行！
“那……”王小虎貌似不经意地问道，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第一批……大概有多少头啊？”
李兴华看着王小虎，神秘地笑了笑，然后缓缓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豪迈的光芒。
“二十头！十头肉牛，十头奶牛！”
二十头！
王小虎的心脏“咚”的一下，都忍不住多跳了两拍。
发了！这下是真的要发大财了！
事情谈妥，李兴华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过了一天，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就“轰隆隆”地，停在了南锣鼓巷五十号院的大门口。
车厢的后挡板被打开，一个穿着军装的战士跳了下来，然后，一个、两个、三个……足足二十头看起来病恹恹、瘦骨嶙峋，一个个无精打采，站都站不稳，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小牛犊，被小心翼翼地赶下了车。
李兴华亲自押车，指挥着两个战士，把牛犊一头头赶进了院子。
等二十头牛犊全部进了院子，把不大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一股病牛身上特有的气味和虚弱的哞叫声。
李兴华又拉着王小虎的手，郑重其事地交代道：“小虎同志，牛都交给你了，千万小心，有什么需要随时去军管会找我！”
他顿了顿，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盖着红印的文件凭证，郑重地交到王小虎手上。
“小虎同志，养殖场的地批下来了！就在西郊，足足五十亩！这是土地凭证，你先收好！等牛养好了，咱们就动工建场子！”
王小虎接过那份还带着油墨香气的凭证，心里乐开了花。‘五十亩地！在未来的京城西郊，这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调整一下，补充一下王小五的心理活动就是这50亩的地，嗯，虽然现在养牛用不上很多啊，但是明面上是要养一些牛的，然后我可以做很多事情，而且呃几十年后改革开放之后这些地方可以卖出去很多钱，反正家里有地就是爽。）
李兴华心满意足地带着人离开了。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又插上了门栓，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王小虎转过身，看着满院子“哞哞”虚弱叫唤的、散发着一股病气的牛犊，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兴奋和好奇的王小牛和王小花，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激荡。
他心念一动，大手一挥。
“收！”
下一秒，院子里那二十头小牛犊，连同那头最早的“功勋牛”，就那么凭空地、无声无息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灵草空间内。
原本就广阔无垠的翠绿草地上，突然出现了二十一头牛犊。
这些在外界奄奄一息的小家伙们，一进入这片温暖如春、灵气充裕到几乎化为实质的世界里，先是集体愣了一下。它们茫然地抬起头，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换了个地方。
随即，那股浓郁到让它们每一个细胞都欢呼雀跃的灵气，和地上那些散发着奇异香气的灵植，让它们的本能彻底爆发了。
它们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一个个像是脱了缰的野马，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活力，身上干枯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水润光亮，黯淡的眼神重新焕发出神采。
它们欢快地在柔软的草地上奔跑、撒欢，贪婪地啃食着地上那些它们从未见过的美味灵植，发出一阵阵喜悦的哞叫。
王小虎带着王小牛和王小花的身影，出现在空间的草地上。
“哇！哥哥！好多的牛牛啊！”王小花看着这壮观的一幕，激动得小脸通红，拍着小手跳了起来。
王小牛也是看得目不转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养殖大业，又迈出了坚实的一大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王小虎看着眼前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心中豪情万丈。
国家的原始投资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他利用灵草空间这个最大的外挂，上演一出“偷天换日”的好戏了！
他已经能预见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不仅能轻松完成国家的指标，惊掉所有人的下巴，还能在这片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悄悄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完全属于自己的牛群！
到那时，香醇的牛奶，肥美的牛肉，将再也不是奢侈品，而是唾手可得的日常！